这个人以往睡的时候也总忧心忡忡,连眉头都是紧紧皱着的,似乎梦中都在操劳家国大事。而今天确是罕见地舒展开了眉宇,青年英俊的脸尚未老成,带上了一点孩子似的稚气。
一目连坐在床边,扭过头看了半晌。他很想让自己不再看他,却发现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将唇轻轻地印在荒的眉宇间。
我大概是没有救了。
他如是想道。
下床的时候,双腿是颤抖着的。后穴被精液射得很满,灌得满满当当,走路的时候都觉得有黏腻的液体顺着大腿溜到了脚后跟。他披着衣服光着脚走出房门外,看见萤草还巴巴地端着那碗若白饮站着等候他。
一目连极力克制自己的双手不要颤抖,他从萤草的手中接过若白饮,用白玉调羹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
仅一口,就差点将碗都打碎。突如其来的反胃感阵阵地上涌,他扶着墙伸着脖子吐了。
一目连睁眼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也不知现下是什么时辰。余有桌前一盏蜡烛未灭,隔着帐子望过去,是迷迷糊糊的光晕在颤动。
身下的床单已经换新,床上的人也早已不知去向。一目连感到自己喉咙干渴,像火焰似的灼烧了起来。他哑着嗓子尝试着唤了几声萤草,却发现自己几乎连声音都快发不出了。
他一阵冷一阵热地烧得难受,想必自己一定是不小心害了凉。横竖也叫不到人,只得掖了掖被角继续强制自己入睡。
明天还有一场宴会,他想,可千万要打起精神来,别出什么岔子了。
其实事实上也并不会出什么岔子。
一目连面无表情地坐在觥筹交错的席位上想道。当下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位身份显赫的帝后脸上不寻常的红晕。他端端正正地坐着,美则美矣,看起来却像是被失了魂灵的纸人似的,实在让人兴趣缺缺。不过也便是这幅端正的样子,才有身为帝后的风仪。却不像一旁的烟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随意的一眼都是让人心生荡漾的风情。
座下的臣民们见此景均不约而同地暗暗想到。
一目连看着满桌精美的菜肴,方上了八寸,有松叶松露,大德寺新贡上来的纳豆以及澄黄的蟹子饼。而后还有涮童子鸡加上辣味红酱汤,紧接着河豚的生鱼片以及牛尾鱼。一目连的筷子兴意阑珊地在其上戳了戳,犹豫着夹起一小块鱼片往嘴里送去。
突然一股难以言喻的作呕感突然涌上胸口,他赶紧捂住了嘴。他并不想在今天这样一个庄重的场合失态。强忍着把那胃里翻滚的恶心压下去之后,便再无任何胃口。好在座下的人们也自顾自地喝酒打趣,并未注意到他的不妥。
好在没人在意我。一目连放下筷子,心有余悸地想道。
他并没有注意,在他身后,那双来自高位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担忧着望向他。
第九章09
此是中秋皇宫家宴,排场之大,表演之精,世所闻名,所在场的,多是皇家贵族,另有几位高官重臣,也携了家属前来赴宴,气氛十分热烈。
舞人相继入场,先表演的舞蹈,便是从大唐传来的歌舞《青海波》,所在场的舞者,皆是良家公卿,步态神情,自有一派优美高雅的风度,且歌且咏,美妙之极,席上诸人,心醉神迷,笑逐颜开,喜悦之情,难以形容。
歌舞声中,烟烟罗执了小小鎏金酒壶,壶嘴儿细长,在瓷酒杯中,斟满一杯,酒水出壶,颜色清澈金黄,如琼浆玉露,双手捧着,膝行至荒身前,低下头来,柔声道:“妾身敬皇上一杯。”
荒看这美貌宠妾一眼,她今日是着意多加妆扮了,用胭脂抹得嘴唇殷红,又画出长眉鬓角出来,身上环佩叮当,衣裳华丽,金丝缠绣,式样不如皇后礼服繁复,颜色却鲜亮夺目许多,把她年轻的身体包裹着,如同一件美丽的礼物一般。
他坐在位上,手中拈着一个白玉酒杯,仿佛拈着一枚棋子,也不喝里头的酒,只管把她上下细细打量一番,烟烟罗膝跪着,觉得他这眼神与平时不同,望得她全身发冷,脸上虽还挂着妩媚的微笑,背后却一阵一阵地发凉。
见宴席两旁,已有人把目光投向了这边,她无可奈何,双手仍端端正正地捧着那酒,僵硬道:
“皇上……”
就连一目连也转过头来,这场宴会上,他原本已经打算是绝不理会这两人的事情,免得自己心情波动了,但两人之间,这样奇怪的僵持——我若不看着他们,万一出了什么事,让别人看了笑话,可如何是好?他以这个理由安慰自己,掩饰内心深处丑恶的欲念。
他眼望这情形,心里扑扑跳着:怀着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既希望他接那杯子,又希望他不要接。
见荒伸手过来,终于挟了这尴尬的小瓷杯去,烟烟罗松了一口气,温言软语劝道:“贺陛下大宴之喜,这杯酒,皇上就此干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