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渊移开了视线,觉得再多看一眼就要吐了。
沈怀玉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你有何想法?”
陆怀渊转身,低声说:“红缘姑娘。”
先前他们在旅途中遇上了一位名叫华瑾的前辈,她给这两个少年讲了一个同样是她听说来的故事。风月场里有个名叫红缘的姑娘,失踪了许久不见人影,本来老鸨都放弃找到她了,结果却在一张红绣榻下找到了她——虽说找到了,不过也不过是一堆连个人形都拼凑不齐的碎骨渣。因为此事,一时间小镇上下人心惶惶。
旁边有人小声打探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告诉那人,跪地痛哭的那人是幽州兰氏长女兰萱,变成一捧血肉骨渣的那个是她弟弟兰溪。兰萱打小疼爱弟弟,一夜之间,平日里那个机敏可爱的弟弟就成了这个样子,她有些难以接受,正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中难以自拔。
贺鸿光半跪在她旁边,一边安慰她,一边嘱咐下人赶紧去通知贺景。看见他在这里沈怀玉有些意外:这人简直是贺家一块砖,哪儿需要就把他填到哪儿,估计许多嫡传弟子做的都不如他多。
陆怀渊问:“今天不打擂台了?”
沈怀玉道:“出了这种事,谁还会管擂台那边。”
的确,这人就这么没了,还是在贺家的地盘上,贺家无论如何都要给个说法——找出凶手也好、自负责任也罢,总之这个事情一定是要贺家是一定要解决的。然而看贺鸿光的神情,他对此事也是完全不知,于是只好先安抚兰萱,再让人去查。
兰萱哭得抽抽搭搭,一张小脸满是泪痕,眼睛都肿了。贺鸿光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安慰起来都无从下手。
围观的各位议论声钻进陆怀渊的耳朵:“唉……这死状也太惨了……”
陆怀渊冷笑,跟沈怀玉说:“那玩意儿牙口真不错。”
一般妖魔食人,都是食人精气,这么连皮带骨都啃了的还真不多。这些仙家弟子,从小受到家族精心培养,有的天赋不足也硬是用各种灵药喂出一个有模有样的人才来,这种灵气充沛的人,多能绑来食了精气,对那些魔修来说当然是最好不过,然而这些仙家弟子多有仙剑法宝傍身,想要以他们为食并不容易。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把兰家那小子啃了的,估计不是什么普通东西,贺家这次算是惹上了大麻烦。
“这个、这个……!”人群中有个人突然出声,“这个死状……我先前见过啊?”
众人的目光汇聚到那人那里,那人畏畏缩缩地说:“……我老家那边,失踪了一个渔夫,大家找到他的时候,就是这么一把碎骨头。”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听说雍城那边出了桩命案,那人是这种死状,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被猛兽啃了呢……”
沈怀玉神色凝重:“这是怎么回事?这种事情各地都有发生?”
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贺鸿光不得不站起来跟着其他的贺家家仆一起安慰众人,然而无论他怎么说,都压不住众人内心的恐惧。
“听闻贺家这山庄,从倘若想要从外入侵需要破三道屏障。这么安全的地方,竟然出了这种事,还请贺家给我们个解释!”有人高声喊道。
众人纷纷应和,贺鸿光本身就不善言辞,这种情况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站在人群中好像全然没听见人们在说什么,冷静而沉默。
“诸位请听我讲!”一声不大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众人循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贺家朱金色衣袍的中年男子在几个家仆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正是姗姗来迟的贺景。
他停下脚步,顿了顿继续说:“这事情发生在我贺家的地盘,贺家定会给这位兰小友,给诸位一个交代。”
有人喊道:“如果揪不出那妖物呢?如何给个交代?”
贺景的脸色不太好看:“……负责这事的贺家弟子,若不能将那妖物揪出来,自裁谢罪。”
众人噤声。要知道,贺家是最护犊子的,贺景这么说了,是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要把那东西揪出来。毕竟这次贺家倾全家之力举办的大典,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砸了。
“鸿光!”贺景沉声道。
“弟子在。”贺鸿光恭恭敬敬地一点头。
“这事你来查。”贺景说。
陆怀渊压低声音跟沈怀玉说:“这人真精明啊,倘若真查不出来,贺家只要搭上一个外门提进来的弟子,这买卖算得真好。”
沈怀玉目不斜视,轻轻说了一句:“别说了。”
贺鸿光点头退到一边。贺景又叫人敛了兰溪那一堆血肉模糊的碎骨头,把兰萱送回小院修养,遣散了围在这里的各家弟子这才算完。
水池子倒是没有处理,扔给贺鸿光当线索了。陆怀渊看见那一池子血水就犯恶心,没想到贺鸿光能站在那水边心平气静地观察许久。
沈怀玉扯了陆怀渊一下,把他拉走了。因为出了这档子事,校场上的擂台战只能停掉了,贺鸿光却不能歇,还要去查兰溪的死因。贺景在各处都安排了人值守,来参加大典的人暂时不能离开山庄,在各自的小院里歇息。
沈怀玉问:“你怎么看?”
陆怀渊说:“最近各处频频发生此事,不正常。还记得那些猰貐吗?”
沈怀玉点头:“记得。”
“那玩意儿最近出现的也挺频繁的,”陆怀渊一顿,“……我在山庄里也看见了,有人身上附着那东西。”
沈怀玉问:“你的意思是……星月阁?星月阁利用猰貐食人……星月阁里有人入了魔?”
陆怀渊低头:“先前石泉镇那次,那玩意把那孩子整个吞了,和这些连皮带骨吃了的有些相似之处。一夜的时间太短,假设给它充足些的时间,兰家那个少年怕是连那点带着血肉的残骸都留不下。”
沈怀玉赞成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