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溦问道:“娘说是什么事了吗?”
谢太尉叹道:“只说是百姓们有些躁动,好像是跟之前那个道士有关。”
谢溦犹豫了半晌道:“不如我回去一趟?”
只见谢太尉沉思了片刻后道:“也好,你将手头的事情都处理一趟便回去吧。”
谢溦将事务处理完毕便着手启程回峄城,裴瑍无谓他去哪,既是去峄城便更好。他已经接到庚泽的消息,说是处理好了峄城的旱事,降下了一场大雪,此次正好可以回去问问庚泽峄城的旱事究竟是什么导致的。
此次回去只有他二人,因此不过五日便赶到了漠北,连日赶路,两人决定在郊外休息一晚。捡了些木柴生了火,谢溦坐在火堆旁将手伸过去取暖,如玉的面容被火焰照得温暖而又平和。
裴瑍贴着他坐下,他只是无奈地看了裴瑍一眼,并未多言。裴瑍又将谢溦的双手握起来,微微一笑:“我替谢兄暖手。”
他总是这样强势,谢溦抽不回手,只好对着裴瑍粲然一笑。正当裴瑍为这笑容心旌神摇之时,听到谢溦问道:“你可想成亲?”
裴瑍心中一动,靠他更近一些低声道:“谢兄愿意同我成亲?”
只见谢溦神情中多了些怅惘,他道:“我年少时以为自己会同一位家世相当的女子成家,生一个像沅沅一样可爱的女儿……”
裴瑍神色一紧,打断了他的畅想,捧着他的脸道:“可是谢兄年至十九都未成亲。”
谢溦推开他的手:“我的确是喜欢男子,但是……”但是什么?裴瑍盯着他,“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悦你。”
谢溦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谢家欠你两条命,我之前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
沉默了半晌,裴瑍欲启唇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他能勉强谢溦做任何事,只是不能勉强他喜欢自己。然而谢溦忽然将头靠在他肩上,道:“不过我愿意试一试。”
仿若柳暗花明,峰回路转,裴瑍有些怔忡。谢溦在他肩头蹭了蹭,道:“我愿意试一试喜欢你。”
感受到裴瑍有些僵硬的身体,谢溦一笑。他不是铁石心肠,裴瑍日日围着他打转,他床头还放着那个小巧精致的烛龙木雕,饶是路途再遥远,临行前他也将那个木雕带着。更何况裴瑍风姿出众又细心体贴,又有多少人为他心动过?谢溦也无法例外。
裴瑍心中一荡,拥住谢溦,同他在火光边依偎着睡去。
峄城的积雪刚刚消融,屋檐上的冰凌化作了水,滴滴答答地流淌着。百姓们面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神色,这场大雪令百姓们不再忧愁缺水,并且还为他们带来了希望。
谢溦和裴瑍回到谢府,却发现谢府一团糟,满地都是化成污泥的积雪。管家看到谢溦,老泪纵横道:“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谢溦蹙起了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引着他进了谢夫人的房间,哽咽道:“夫人病了。”
内室中充斥着浓重的药味,谢溦立刻冲到谢夫人床边,只见谢夫人面容消瘦,静静地躺在床上,谢溦哑声道:“怎么回事?”
管家答道:“半月前夫人忽然晕倒了,从此之后就没醒过,我请遍了城中的大夫,都说夫人这病来得奇怪,他们无能为力……”
谢溦握起谢夫人只剩一副骨架的手,心中一痛,道:“去别的城镇找。”
管家叹道:“周边的大夫全都找遍了……”
谢溦冷声道:“那就去更远的地方找!”
管家应声退下了,裴瑍将手搭在谢溦肩上,宽慰他道:“别担心,伯母平日里身体康健,会治好的。”只是他看着谢夫人仿若病入膏肓的面容,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他早就查过谢溦一家的命书,谢夫人此生应当是安享晚年后才溘然长逝的,怎会生如此重的病?
谢溦将脸埋在谢夫人手上,哽咽出声,在裴瑍的抚慰下才慢慢平静下来。只是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问一旁的侍女:“沅沅和闻嬷嬷呢?”
谢夫人重病,闻嬷嬷和谢沅怎么会不在这里?
侍女惶恐地道:“闻嬷嬷在小姐房中陪着小姐……”
谢溦立刻站起身子去谢沅的院子找她,裴瑍跟在他身后,只见谢沅院中一个侍从都没有。谢溦推开谢沅的房门,只见谢沅床前垂着厚厚的纱帐,帐中传来闻嬷嬷的轻声细语。
谢溦不动声色地撩起了纱帐,看到谢沅依在闻嬷嬷怀中,表情安然地睡着了。闻嬷嬷一见他,面色焦急无比,令他不要出声,然后轻轻的放下谢沅。闻嬷嬷示意谢溦和裴瑍出去,然后轻轻地关上了谢沅的房门。
闻嬷嬷哽咽道:“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大人呢?”
谢溦蹙眉道:“父亲还在涵江处理政务,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嬷嬷仿佛怕惊醒谢沅,轻声道:“您同大人走之后不久,便出事了……”
原来谢太尉和谢溦离开峄城后,峄城中便掀起了一场内乱。谢太尉的亲信不许那个道士继续在城中故弄玄虚妖言惑众,而其他几位大人却仿佛成了那道士的信徒一般,加上城中的百姓拥簇,谢太尉的亲信已经几乎丧失了做主的权利。
而半月前谢沅同几个城中的小姐出游,却全被土匪绑走了。其余几位小姐全都不知所踪,想必已经惨遭毒手了。而谢沅逃过一劫,却如同惊弓之鸟,见了谁都害怕。
谢夫人见了这样的谢沅,心痛中夹杂着愤怒,亲自命人彻查此事,势必要将那群匪徒都抓起来判罪。谁料还未过几日,谢夫人便忽然得了怪病倒下了。
听完闻嬷嬷的讲述,谢溦面沉入水,还想再问。却听见房中传来谢沅的惊叫声,三人连忙冲进房内,闻嬷嬷紧紧抱住谢沅温声安慰。谢溦看着仿佛认不出自己一般的谢沅,轻声唤道:“……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