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你告诉我呀!”
龙千山凝目望着这被泪水洗刷的容颜,无力地摇了摇头。
“不!”
夜莺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肯告诉自己!
“君香......”
“千山!”
“十字架......”
夜莺一愣,连忙将胸前的十字架放在了龙千山的手里。龙千山轻抚着这枚无比精致和珍贵的十字架,脸上挂着充满回忆的笑容。
“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我什么都记得......”夜莺含泪点着头。
“相传......这是......这是......住在西边的人最信奉的东西......在遥远而又古老的拂菻国......每个人都有一个......他们......他们坚信这......这十字架能带来一生的幸福......”
“这我知道......”夜莺含泪柔声道。
“龙兄弟!”
此刻,吴远寒也赶来了,当他见到了这一幕时,他也惊呆了,连忙赶了过来,跪在龙千山的另一侧。但此时,龙千山的注意力全在那枚十字架上,见吴远寒来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继续摆弄着那枚十字架,手上伤口所渗出的鲜血在那满是银色的十字架上留下了一丝刺眼的殷红。
“君香......相信......它会替我守护你......一生一世......”龙千山努力将这枚十字架托到了夜莺面前。
“千山......”夜莺流着泪,接过十字架,小心翼翼地重新戴好。
此时,龙千山缓缓将头转向了同样已老泪纵横的吴远寒,轻声说道:“替......替......替我......好好......照顾她......”
“龙兄弟,你纵横江湖十余载,又有血影相随,你不该有此大劫啊!”吴远寒哭着说。
“千山!千山!”
但此时,龙千山双目已闭,不再说话了。夜莺一把把他搂在怀里,眼泪滚滚而下。回忆起他曾经雄姿英发的样子,夜莺仿佛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崩塌了。
“我不该离开你的......我不该离开你的......这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我若不走......我若不走,你就会好好地活着,我们不是还要去看四明山的梨花吗......我们听着鸟儿的歌唱......畅游在山水之间......你......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你为什么要先走了......为什么......”
此刻,朝阳彻底从大山后面升了起来。炫目的晨光将大厅照得一片血红,映着满地的血水,更让这里成为了一片红色的世界,纵然是夜莺这一身黑色的衣裤,也被照得通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莺的脸上只剩下了淡淡的泪痕,她的眼泪似乎已流干了。
“夜莺......”看着这个伤心的女子,吴远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中的伤痛不比夜莺小,但他毕竟是男人,他自认自己是个坚强的人,经历过丧家之痛的他再经历一次丧兄之痛,无非是在本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添一道伤口罢了。
“夜莺......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老夫答应了千山兄,会好好照顾你。”吴远寒破天荒的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对这个素来对自己冷言冷语的黑衣女子说话。
夜莺听了这话后并未回答,只是低着头,温柔地看着怀中的龙千山,纤指轻抚着他的脸,吴远寒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轻声道:“想不到,凌音阁五影之首的血影大人......也会有这么伤心的时候......”
听到“血影”这两个字,夜莺缓缓抬起头来,映着血红的晨光,再配上她双瞳中的红光,仿佛真的是那浴血而来的煞神。
“你不用这样激我......若不能为千山报仇......我誓不为人......”
夜莺这话很平静,但话语中的威严与寒意让吴远寒全身一颤,同时心中也默默升起一股欣喜,她果然不会被悲伤所击倒,哪怕失去的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仍旧还是那个血影,那个让全天下最胆寒的杀手......
“夜莺,老夫也发誓,会用毕生之力,助你为千山兄报仇。”
晨光缓缓褪去了,那是因为太阳越升越高,但刚才还弥漫着整个大厅的血色却还没有完全褪去,至于夜莺,她心中的那片血色或许才刚刚升起,映着她胸前银色丛中的那一抹红,仿佛要让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这悲伤、凝重,却又慑人心魄的血红之中......
☆、琴瑟永和
自明州风波后,已有两年了。不管曾经在四明山发生过什么,那都成为了过往烟云。众人只记得,那一日,一个满身血污的绿衣女子带回了知州大人的宝贝儿子,知州大人虽然想赖账,可是不知为何,最终还是交出了一万两白银。百姓们不禁议论纷纷,这个侠女究竟是谁,能从贺子章这样的铁公鸡身上拔下那么多毛来。就在众人都认为事情圆满结束后,谁知一年之后,明州知州贺子章便惨遭灭门,全府上下一百零七口人全部被人残忍地削去了脑袋,包括那个一年前被救回的贺大少爷。这一下,朝廷震怒,派人四处寻找凶手,可是新接任的明州知州却毫无头绪。日子一久,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毕竟不会有任何一个明州百姓会怀念这位又贪又昏庸的前知州大人的。
……
这一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有些迟,但美丽的司云崖却早早就能体验到那动人的春色。远处连绵而又圆润的山峰,起伏之间自有一片嫩绿。山壁上的小草悄悄钻出岩缝,嫩生生,绿油油,像一个个刚睡醒的胖娃娃,这一片,那一簇,点缀着山壁,也点缀着山坡。回望间,山间的丛林早已不声不响地抽出了新枝条以及如小草一样的新芽,树丛之下,野花相伴,偶尔蹿过一只兔子,转瞬间却又不在了。
在司云崖的主峰,在他和她当年跳下去的地方,昔日的平台如今又长了不少花草,但前方茫茫的云海和空中美轮美奂的霞光却是丝毫未变。
在这宽广的平台之上,一个绿衣女子盘腿而坐,一架很久的木琴横卧在她的腿上。女子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古旧的琴弦间不断跳动着,绝美的玉容上充满了宁静与安详。只有曲到伤心处时,女子或会秀眉微蹙,但随即又舒展开来。与往年相同,女子面前的青石地上,摆着一个漂亮的青花瓷瓶与三只精巧的青花瓷杯,一柄古旧的长剑静静地躺在酒杯旁边。从地上还未干透的酒迹和空中淡淡的酒香可以推断出,她刚祭完酒。
如果仅仅是这些,那足已组成一幅完美的画卷。可是在这个纤柔女子身后,还坐着一个庞然大物。这个巨人通体由花岗岩组成,粗大的四肢要两个成人才能抱住,这怪物光坐在地上就有四五丈高,看来这么多年,它也长大了不少。这样的花岗岩巨人似乎是令人震撼和恐惧的,但这凝重的气氛却被它的娃娃脸弄得一丝不剩。这张人为画上去的娃娃脸不禁让这怪物多了几分可爱。
今年的暮菖兰比往年来得早了些,当她双手离开琴弦时,旁边的石巨人抬起它的巨手挠了挠那同样巨大的圆头,发出一阵“呜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