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他了，他已经走了。”

“是呀......世间之情......原本就难以捉摸......”

月华清闭目轻叹，徐徐说道：“娘......师父常说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唯有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这么多年来，女儿也渐渐明白这话中之意了。”

“你师父昔日见我的时候第一句话也是这个......”女子微微抬起头，目光终于从石碑上暂离了一会儿，就在她双目远眺的片刻，仿佛又陷入了另一段回忆。

“好了，娘，您也不用太伤感了，至少您还有女儿呀。”月华清拉着蓝衣女子的手柔声说道。

蓝衣女子轻轻扭过头，看了一眼月华清胸前那块紫色的圆形玉佩。

“娘，女儿既为神果后裔，又有幻瞑紫玉相随，区区百年不过弹指一瞬，女儿可以永远在您膝前尽孝。过往之事，就让它去吧。”月华清微笑道。

蓝衣女子听罢，只是略一颔首，随即向前走了几步，弯下腰拾起石碑后土堆旁那些零散的土块并将它们放回了土堆上，并且还用手压了压。

月华清默然无言。她想去帮忙，但她知道娘是一定不会允许的，自己只能默默地看着娘亲拾起每一块散落的泥土，再重新放回土堆并用手压实。烈日之下，蓝衣女子就这么细心地修复着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额上的汗珠早已从一滴增至了数滴，但始终没有一滴滑落下来。

终于，两座土堆也恢复了往昔的样子，看上去虽旧纹难掩，但至少有模有样了。蓝衣女子这才满意地直起身，轻轻拍去手上的泥尘。

“娘......其实女儿一直想问，云前辈有神龙之息，按理说应该会长生不老的呀......”

听到这里，蓝衣女子痛苦地闭上眼，那一幕至今都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

“天河！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论是明媚的阳光还是山间的清风此时都无法阻止自己的愤怒了。这是第一次，自己第一次对着昔日的好友怒火相向。更可气的是，这个躺在床上的野人竟然还冲着自己傻笑。

床上的男子双目久久地闭着，自己知道，他那双天真、纯洁、坚定、顽强的双眼再也不会明亮。与黑暗相伴整整两百年，这个男子的内心有多么刚强，这不是自己能猜测的，也永远不是自己能比拟的......

“天河！有着神龙之息，你便和神魔一样不会死去！你！你......你这又是何苦......”自己的话语中已有了一丝哽咽。

“你相信来世么......”男子傻傻地问道。

自己一愣，自己是妖，千年不死，万年不灭的幻瞑妖王，来世这个问题自己当然从未考虑过。但看着床上这无力的男子，自己心中一痛，柔声回答道：“我相信......”

“放弃神龙之息是我自己的选择......悠悠两百年......菱纱都不知道转世了几回了......而我......而我......”

此时的自己，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人妖殊途，上天是不会允许自己与他在一起的，而且昔日幻瞑宫中一别，他与菱纱那真情的相拥，早已让自己心灰意冷。对他的感情也好，妄想也罢，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

“你......你还记得紫英那句话吗？”

“我记得......”自己含泪答道。

“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

“别......别说了......我都知道......”

床上的男子费力地抬起右手，自己连忙握住了这只不断颤抖的右手。

“又一个十九年......虽然我看不见......但......但我知道......你还是那么美......”男子的大拇指在自己的指弓上轻抚着。

“天河......”

男子淡淡一笑，仰头说道：“上天......上天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愉快地在一起......我......我愿意嫁给你们两个......大家一起开......开开心心过日子......岂不比独自一人......不老不死在这里守上千百年......强得多......”

“天河......”自己终于按耐不住，眼泪滚滚而下，与此同时，男子的眼角也有一滴泪水滑下。

“我死之后......就将我葬在菱纱边上吧......墓穴我早就挖好了......”

“天河！”

此时，男子的脸色已渐渐苍白，而全身上下也不断渗出着一些五颜六色的光粉。这一切都表明神龙之息正渐渐离开他的身体，而他的生命，就会在龙息彻底离开他的那一刻走向终结。

“这两百年......”

“天河......别说了......快别说了......”自己哭泣道，不断用手抚摸着他的额头。

“这两百年......我只是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们......我们只有来世......来世再见了......”

“别说了......快别说了......”

“梦......”男子的话语也已带了哽咽，而此时，自己悲痛万分的心也快提到了嗓子眼儿。

“璃......”

男子的眼角终于不再只是一滴泪，一股清亮的泪水如丝线般缓缓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