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多少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里，调整思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闭了闭眼睛，然后听见自己问道:“……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听到问话，卡卡从书中抬起头，望向克里斯，“你是说我？”他表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其实不需要睡觉，虽然我也在努力地遵从你们的作息习惯——倒是你，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是杰森。”克里斯一边说着一遍从冰箱里取出牛奶，“他刚刚的一个电话成功地搅了我的好梦。”说到“好梦”两个字，克里斯微微停顿了一下，觉得这个形容似乎不太恰当。不过卡卡看不见他的梦境，因此也就不用他担心天使去评价这个词语是否合适。克里斯于是就没有解释，只是慢慢走向沙发，把手中的一盒牛奶递给卡卡，继续说道，“怎么又在看？”他皱了皱眉毛，“既然是真的，你不就都知道了吗？”

“看别人写自己身边的故事总会感觉到很有趣。”卡卡用吸管喝了一口牛奶，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不然你们人类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愿意出传记？”

克里斯摊了一下手，表示对天使的这种思维方式表示无法理解。那种主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荒谬逻辑他实在是觉得接受无能，况且圣经故事和传记之间，这相差的未免也太大了。

“等会儿我们去警局。”末了，他转移了话题，扔掉了手中的空牛奶盒，抓起了挂在衣架上的制服。

“这么早？”

克里斯点点头，“听着电话里的语气，杰森怕是要急疯了。”

车在道路上行驶，卡卡漫无目的地观望着窗外的来来往往，似乎兴致盎然。克里斯看着身边的人，眯起了眼睛，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勾勒出他身后长出翅膀的模样。

“……我昨晚上梦见了你。”

“我？”卡卡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睛，“我在做什么？”

“我们站在一片混乱中，然后我看见你的身后长出了一双翅膀。”

卡卡咬住了嘴唇，“那你呢？你有没有长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克里斯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我没有感受到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他伸出手看了看自己不算修长的手指，转过头，“我试图伸出手，但是抓不到你。”

卡卡漂亮的黑眼睛中闪烁了两下，原本的平静渐渐变成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看起来似乎是一种……失落。

“是上帝召唤我回去吗？”天使望着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那只是一个零散的场面，没有前因后果，也串不出什么故事。”克里斯挑了挑眉毛，“怎么……你？”

“也许是我的任务失败了。”卡卡回答，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过。”

其后的路上，卡卡再也没有说话，只是始终都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眼睛却始终都在出神，连克里斯也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警局里像克里斯想象中的一样乱作一团，正如他们讨论如何处置现在站在他身边这个生物的那个下午，激烈的争论交杂着各自口中不同的烟味混合在一起，有些污浊的空气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那是个阴谋！阴谋！”

站在桌子旁边的安德鲁正竭力地辩驳着什么，一贯安静内敛的小基督徒提高了音调，脸色涨得通红，表情甚至变得有些夸张。

周围有人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一个头发油腻腻的胖子走过去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小基督徒，你是不是故事看多了？”话音刚落，周遭的男人们又一次爆发出了一阵笑声，似乎嘲讽一个有信仰的异类在他们这里成为了一种炫耀自己是多数人的优越感。

杰森站在一旁，自始至终都阴沉着脸，拧着眉头注视着手中的材料，看起来格外的烦躁。办公室里的场面如此的混乱，以至于当克里斯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克里斯和卡卡在门口站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最终一直埋头在资料中的杰森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定格到他身上之后愣了一愣，然后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挥了挥手。

“静。”

吵闹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终于安静了下来。原本争得面红耳赤的人们全部停下正在忙的事情转过头来，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克里斯转向杰森，警察独有的敏锐让他的目光被后者手中的资料牢牢地吸引了过去。

最上面的资料里有一张小女孩的照片，大概不过四五岁的年纪，金色的头发绑成两个细细的麻花辫，看起来有些面熟。

克里斯盯着那照片看了半晌，发觉自己理不出头绪，“出了什么事情？”他一边问道一边伸手接过了杰森的资料开始翻看。

“你还记得几天前的那个妮娜?沙兰德吗？”

“记得。”克里斯抬起头，“她怎么了？”

“克里斯，其实我们的案子远没有结束，”杰森望向他，褐色的眼中闪烁出少见的、惊讶而恐慌的神情。

“她就是阿比卜?萨德多年以前猥亵的第一个幼女。”

打印机在办公室里轰鸣，克里斯盯着手中厚厚的一摞材料，眉毛又一次皱了起来，“你是说……阿比卜?萨德和妮娜?沙兰德之间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