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女用双手拉住哥哥，将体温传递给对方。他是被突然顶替上来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显然已经找到哥哥了。

那么就没有问题了。只要哥哥还在就好。

对哥哥的担忧显然要比喜悦更深一些。源稚女用手抹去源稚生脸上和脖颈上溅上的血液，并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身后人们戒备的目光和动作。

“哥哥…..”他轻轻呼唤，就像牧羊人在召唤迷途的羔羊。

源稚生突然感到身上的压力一松。他惊异似的抬起头，看见一直在关切地注视他的源稚女，听见他的低喃。

原来你在担心我。

原来我是这样的重要。

原来有人愿意不顾生命地来‘保护’我。

他看着源稚女消瘦的肩膀，他的头发参差不齐，短短的，却是很柔软的样子。他柔柔弱弱好像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毁灭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却比那些看似强硬的龙族还要坚韧。

有阳光透过死人之国的层层阴云，照射到红漆的鸟居上、黑色的风铃上、凝固的血液上、他们的身上。那阳光炽热而灿烈，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

在此时此刻，他似乎不那么害怕那不可阻挡的力量了，因为——

路明非猛然跌坐在地上，冷汗淋漓。他总感觉自己似乎经历了一场噩梦，有几乎将他焚烧的怒火和怨愤。他抬起头，看见源氏重工的墙壁，那里还有一些没有修复完的深深刀痕。

楚子航正站在不远处，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路明非忐忑不安，似乎自己一愣神就突然错过了一个世纪，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的尼伯龙根。他刚想开口，就被楚子航打断了。

“…你看，那是光。”

路明非看见不远处在罕见的灿烂阳光下相拥的两人，他们身后的影子纠缠在了一起，拉得很长很长。所有人都静默地看着这静好的一幕，没有人打扰。

——似乎有阳光同时照进了他的世界。

第八章

DATE.0008.

之后的一切便顺顺利利了。

——如果这样认为的话就真的大错特错了。

源稚生的表现与他创造尼伯龙根之前的表现没有丝毫异样，但是安排在他身边的混血种却多了起来，尤其是源稚女，几乎一刻不离开他的身边。这当中肯定有很大一部分是自愿的因素，学院也乐见其成。毕竟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谁不愿做呢。

但是源稚女却不愿意让哥哥被其他人时时刻刻监视着。实在太明显了——因为就算用冥照一类的言灵隐藏起来，也会被白王第一时间发现！

所以最后混血种们甚至都放弃了躲避，而是光明正大地看着他。有时是笑容一脸讨好的芬格尔，有时是凯撒、楚子航——甚至源稚女某天晚上潜入源稚生的房间时，都看见路明非坐在源稚生旁边喝着可乐打游戏。对方看到突然出现在窗口的源稚女还愣了一下，显然没有往深里想就招呼着源稚女过围观他们。源稚生只是回头瞥了一眼他就继续沉浸于和路明非交流游戏中。源稚女有些气结地坐在一旁，却也不得不承认路明非和源稚生的游戏水平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他看着路明非与源稚生两个看上去异常和谐的背影坐在一起就莫名地高兴不起来。应该是错觉，他安慰着自己，我可不是什么独占欲强烈的小孩子。

路明非与源稚生的关系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地飞跃。也许是因为相同的对网络毒品的热爱，他们在短短几天内就建立了坚不可破的革命友谊。源稚女都因为这一点隐隐地产生了危机感，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度量狭小之人，并没有将这点异样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他应该不知道，也不会知道，这两个人除了在游戏上的惺惺相惜以外，更有一种他们都说道不明的‘同类’之间的同情。

卡塞尔的专机撤出了日本领空。高速向千里以外的欧洲飞去。

路明非手中拿着绘梨衣临别赠送的黄色小鸭子，一捏便发出可爱的叫声。但是他心不在焉地看着那只鸭子底部的题字，心想果然衰仔和黑道公主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他希望给绘梨衣带来稳定的生活，于是她便拥有了强大却稳定的血统，再也不用被换血、关在华丽的鸟笼里。改写血统花费了他1/4的生命，但是事后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后悔。让他欣慰的是，绘梨衣不再是一个只能在楼上看着窗外世界的怪物了，她是一个可以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大地，用双臂拥抱天空的女孩。

平流层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到专机上，路明非的视线转到几排座位前面对着他坐着的源稚生。他刚刚在看着窗外连绵的云，现在靠着窗户睡着了。阳光穿不透他的睫毛，就顺着他的脸颊向下划过。源稚女悄悄走过来，轻轻将毯子围住他，然后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下，翻开一本封面是白色的书。他没有发现源稚生睁开了眼睛，在看着他。

路明非恍然发现这兄妹三人是真的有地方相似。他们喜欢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一直盯着那个东西，死也不转开视线。他们不会主动去要，只是一直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