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说无妨。”渊澄开口打消他的顾虑。
老郎中又将头俯低了些,“文公子自身体魄强健,但是落下的内伤一直未曾痊可,表象看上去无碍,多次累积下来,只怕这次需得好生调养才好。”
渊澄攒眉,问道,“何时落下的内伤?”
“额…王爷生辰那时…便落下些轻微的内损,后又为武力所伤,五脏真气大泄……”
渊澄摆手打断,不愿听老郎中提醒他文无隅在王府挨过多少次打。
府中就这么一个老中医,每回文无隅病了痛了都由他经手,他最清楚文无隅的伤势利害。
“你只说要怎么养?养多久?”
“至少半年,早午晚按时服药,不可劳累不可受凉,头一月必须卧床,一月后方能适当走动。眼下最要紧的是松香毒,此毒虽未侵入内脏,但还需及时祛除方妥。老朽已备下解药。”
老郎中端起几案上药盅,盅口横着一支银质滴管,里头乌黑黑的药液冒着热气,“文公子尚在昏迷当中,只能拿滴管喂食。”
不到筷子一半粗的滴管,瓢大的药盅,渊澄看着眼口紧闭毫无清醒之兆的文无隅,抬起手接过,默默坐到床榻上。
他吸上一管药液,送去文无隅嘴边。这时有下人进屋,捧着个一样大的药盅。
渊澄瞥了眼立马皱眉,“都得现在就喂下?”
老郎中不带犹豫地回道,“最好是趁早。”
渊澄呼出浊气一口,将滴管戳进文无隅嘴里。不料人是彻底昏死的,一管药在他闭合的双唇间溜达,全漏锦枕上了。
渊澄忙扯一把衾被胡乱往他脸上抹两下,转念一想这么下去得折腾到何年何月,于是放下药盅,另一手两指捏他下颌,迫使他张嘴,紧接迅速往药盅吸药液,挤进他口中。
许是喂得太快,许是太苦,又或是药液带有刺激性刺痛了文无隅干裂的嘴唇,总之他闷哼几声缓缓睁开了眼。
渊澄愣了住,拿滴管的手正好举在他眼前。
下一刻文无隅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把打开渊澄的手,用力之大宛若一个健康人。
他蜷缩手脚窝在床头,眼里满是惶恐不安,“滚开!”
渊澄第一反应不是动怒,而是眨眨眼,捞过药盅捧手里,“喝药。”
“不…”文无隅浑身发抖,脸埋在臂弯,活像受惊的小兽。
渊澄放下药盅,挪进床内欲将人扯出,可还未触碰到文无隅,他好似早有预警突地抬起脸来,又是惊恐万状,一骨碌爬了开,“别过来!”
渊澄这下明白问题所在,手里银色的管子,怕是文无隅给银针扎怕了。
他把滴管一扔,再度靠近,果然,文无隅不再恐慌,他耐着性子把人塞进衾被。
可文无隅迷蒙的双眼要闭不闭,就这么强撑着。
“取汤匙来。”渊澄吩咐道。
不一会下人递上汤匙。
不得不叹文无隅的警惕性,如此艰难困苦的状况,居然看见了那银质汤匙,噌地瞪圆了眼,又支撑起上身要逃开。
渊澄见势不妙紧忙拿了汤匙扬手一挥,“扔了扔了,别怕,躺好。”
这人一时半会是见不得银质物件了。
老郎中悄悄晃头,未得令仍恭顺地立在房中‘看戏’。
药必须趁热疗效才好,老郎中也犯愁,正欲叨句嘴,令他傻眼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王爷端起药盅饮进一大口,就着圆鼓鼓的腮帮子贴上文公子的嘴。
唇齿喉咙间发出不明不白的声响,老中医掩面,无声无息地退出厢房。
「我…我踏马感动得都想哭了…」
第57章
说那位文公子,不知倒了什么血霉,自打进王府,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又是王爷鞭抽,又是禁军施刑的,这不,软柿子被捏爆,变成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子了,拖着残躯把王府闹得快翻了天。
喝药是首件大事,每日三回,回回都是鸡犬不宁鸡飞狗跳,药盅砸了不下二三十个。
屋里棍状物件,凡是形似或神似针的形状,那是见也不能见,悉数扔去当废柴烧,银色或会反光的东西,更是文公子的死穴,万一被他瞧见,就似踩着猫尾巴,可是要跳起来挠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