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同音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没别的,是为眼睁睁目睹文公子遭人荼毒却无能为力,深觉自己是个废材罢了。
可他忘记一点,人家倚仗的不是大理寺卿这顶官帽,而是王爷这个公卿大臣都得敬三分的身份,偶尔可把石头当金子使,换作旁人,看禁军买不买账。
给跟鸡毛当令箭…曲同音醋意泛滥便在心里狠狠鄙夷。
念罢他又嗟叹自责,不该这般评徐靖云,道是在其位谋其政,他做得一点没错。
日过三竿,徐靖云准时出现。
见着人曲同音又耐不住嫉妒心作祟,撇开眼假装没瞧见。
徐靖云腹疑,碍于在场另有同僚在议事,看他一眼便去取侍郎桌上的公文。
转回之时曲同音还是没个正眼,他终于硬着头皮迎上前,声音轻得跟做贼似,“你不回府?”往日这时两人都会同行一段。
闲得喝茶能忙什么,曲同音瞟他,音调不轻不重,反正两丈外的人听不清,“下官在此恭候徐大人尊驾,岂敢擅离职守。”
徐靖云立时噎住话头,木讷地站那不知该接什么。
“那、我先走了。”最后憋出一句道别。
“不送!”曲同音噌得上火。
没来由的发情绪让徐靖云不知所措,匆匆回看一眼仓皇而去。
刚出府门没走几步,身后一声低喝,“你给我站住!”
徐靖云听话地原地站住,低垂眼睑无序地眨动,活似受了天大的屈。
曲同音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生生忍下跳脚的冲动,压着嗓音斥道,“大理寺离了你不转了?天下大赦你大理寺天牢反倒人满为患?”
“都是刑部收来的。”徐靖云展示一下怀中厚厚一沓文书,显得很是无辜。
曲同音立马气短。
“我做不惯这些,你帮我想个法子,请皇上另派人选,或叫王爷重领大理寺。”
这人说到底就是个憨货,不善言辞而已,心里没什么小九九,只不过自己先入为主胡思臆想,总以为他放不下文公子。
曲同音倏然间心绪大好,眉梢轻挑欲笑不笑,“会习惯的,你当大理寺卿谁都能做。要我想办法,只会让你坐稳这个位置。”
几句言语之间的大起大落,把徐靖云刺激得直发愣,冻住一般,半天缓不过神来。
“走了!”曲同音拿手肘顶了下他胳膊,“我今天心情好,陪你一道把活干完,再请你吃饭。”
徐靖云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方才经历了什么,隔半臂距离近看身旁人侧颜,忽然心头一热,无缘无故脸烧得慌。
曲同音察觉有怪,再转眼,见徐靖云颇为慌张地错开眼神,脸上居然稀微染了一层红晕,可谓铁树开花百年罕见。
他大笑,口中吟唱道,“山有木兮木有枝,”而后凑近他耳边轻语,“下一句是?”
徐靖云一张脸着火似的,羞地无地自容,身子绷得笔挺,支吾道,“我读书少……”
曲同音乐疯癫了,抚掌狂笑。
这一带少有百姓走动,过路小吏都隔得远远的假装很忙。
徐靖云却见不得他大庭观众之下如此放浪无形,暂时又开不了口说什么,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果然曲同音止了笑追上来,“等、等我…”
“你别笑了…”
“好好好,不笑。晚点去我府上吧,省的喝多了找不着路回家,顺便给你补一补下一句词是什么。”
徐靖云忽地站定,看着这厢要笑不笑憋得辛苦的曲同音,嘴角僵硬得直犯抽抽。
这时曲同音忽然恢复正经模样,徐靖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三个宦官迈着碎步朝他们走来。
“曲大人,皇上有请。”
“曲卿,你和怀敬王交情如何?”皇帝第一问。
“公事公办,交情甚浅。”曲同音如是回答。
“你觉得他为人如何?”皇帝第二问。
“公事上严谨缜密雷厉风行,至于私事,微臣知之甚少不敢乱言。”曲同音稍微忖度后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