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澄毫无清醒的征兆,似乎要这么沉睡下去。
满京城的医官郎中都诊断不出到底是何原因。
有一天一个游方郎中揭了求医的皇榜。
来到王府把了好几天脉才诊出病因。
说此人三个月后自会清醒过来。
病因是中了一种名为‘封情痴缠’的毒。此毒世间唯一,本是三千里外彝疆的一个巫师所制,一星半点入喉,即刻变成痴儿呆子。
那彝疆巫师生性乖戾孤僻,毫无缘故将这毒用在一名无辜少年郎身上,因此被族人驱逐出境,传说因为自命不凡傲慢无礼,耻于劳作又不屑施舍,导致生活落魄潦倒,最后惨死街头。
所以此毒无药可解。
三个月后渊澄果然醒来。
形如无魂之人,整日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甚至对他拳打脚踢,刀架在他眼前,也全无动静,五官闭塞如同木偶。
齐明秀这才明白,什么叫玉石俱焚。
文无隅失去多年祈盼的亲情,便要他失去毕生寄托。
用死换他一辈子孤寂。
毫无疑问他赢了。做皇帝就是坐享权力和孤独,他得不到两心无间,可渊澄还是他的,就算痴了傻了疯了,这个人也还是渊澄。
时光荏苒,一晃两年。
渊澄似乎渐渐有了意识。
有天大早,连齐发觉人不在府里。询问后方知,侍卫见是王爷,以为他病愈,不加阻拦便任由他出府去。
大雪天整整找了一日,天色全黑,才在城郊一处废弃的茶寮找到。人已经冻得脸色青白。
这一天他竟学会了自己穿衣,走出了二十余里路。
可问他何故出走,依然泥塑木雕一般全无反应。
隔几日,天蒙蒙亮,又见其人衣装齐整出现在府门口,侍卫得了教训,拦住他唤来连齐。
劝说无用,人就是一股劲要往府外去。连齐只好给他披上大氅跟着。
雪厚路滑,他眼里好像没这些,摔了爬起,落得满身雪泥,毫无方向却又像有目标。最后在城郊荒野停下,再也不走了。
此后连齐入寝前便把他的房门锁住,醒后再打开。
而人好似就等着门开的一刻。
连齐觉得他是在找什么,而他又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才有了这种漫无目的出走。
如此往复数月,季节回暖。
某天连齐拿出一方缣帛,问他还记得画中人否。
渊澄终于眼神有了焦点,牢牢盯着画。没一会他忽然痛号一声,发疯似的抱着头直往墙壁上撞,手中死死抓着缣帛。
连齐大惊,忙加阻拦。却没想到他力气奇大,又或是实在痛苦难熬,拼了命地就是要撞头。
连齐没办法只好点了他的睡穴,而后惊恐地发现,他两边太阳穴青筋暴起得厉害,委实骇人。
连齐心知是这画惹了祸,欲将画收走。可人在睡中也攥死了拳。
原本每隔三两天便出走一次,经上回见过画之后,停歇了一月。
没曾想一日他举着画,居然冲侍卫笑了笑。侍卫相顾茫然,又请连齐。
而这回情况大不相同。
他不再盲目地乱走,而是见人就把画举面前,似乎在问可曾见过画上之人。
连齐惊呆。连他也忍不住怀疑主子是否病已慢慢痊愈。可那郎中分明说无药可救。
却道是无风起浪平地惊雷。
一国之君非正主的流言再次传得沸沸扬扬,而且添油加醋地,把王爷疯魔之事和权力之争牵扯上,津津乐道。
而随之渊澄满城找人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齐明秀耳中。齐明秀国事之余倒也时常探望渊澄,有时候还会待上半日。可他虽然为赢得这个人欢喜,可面对一个完全木头一样没有任何情绪表情的人,再是欢喜也没用,心灰意冷在所难免。渐渐去王府的次数便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