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庭阶剑眉一挑,冷笑道:“他要害还不是时候。”复又抚着李仲兰小脸,宽慰道:“放心,我就去几日,你在家好好呆着就行。”
李仲兰本以为也就几日光景,谁知赵庭阶走后的当天晚上,他便觉寒气侵骨,到半夜,整个人似冰坨一般,冻得上下两排银牙直打架。他不得不又加盖了两床被子,蜷缩着身子,才稍微舒服些。
此时,李仲兰不禁格外想念赵庭阶,庭阶的身子像火炭一样,能让仲兰从四骸一直暖到心里,眼看还要等好几日,着实愁煞他也。
庭阶走后第二日,仲兰按大夫给自己开的方子煎了药,憋着气灌了一大碗涩口的药汁,本以为寒症会缓解,可半夜依旧被冻醒,苦得他再次蜷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待第三日,李仲兰终于忍不住,傍晚时分吩咐下人:“备马,我出城一趟。”
他以纸人引路,只身去找赵庭阶,东京城外仅有一座不算太高的山,所以打猎很方便,不需要圈地,不过想到这山里去,骑着马也要一个多时辰,当李仲兰快到达时,体内所散发出来的寒气让他差点抓不住缰绳,几次欲从马背上摔下来。
赵庭阶正跟兄弟赵德芳、堂弟赵元佐、叔父赵廷美和赵光义围坐在火堆边烤肉,今天他猎了一只豹,让赵廷美十分羡慕,忍不住赞道:“德昭贤侄孔武有力,叔父真是自愧不如!”
赵庭阶未吭声,其实论箭法,赵光义才是最厉害的,但这两天皇帝运气不佳,兔子猎了不少,鹿仅猎了一只,其余猛兽则销声匿迹一般,始终无法碰到。
赵元佐坐在赵廷美和赵光义中间,他长得极像少年赵光义,因此也最受皇帝喜爱,小小少年笑嘻嘻地看着众长辈,心想自己再过几年,应该也能射杀猛兽了。
老四赵德芳用手比划着,不服气地对赵庭阶说:“二哥,我今天还看到一只熊!可惜那熊跑太快,否则我定一箭射穿它!”
赵庭阶满头黑线,嘱咐道:“下回你见到熊,赶紧跑,知道吗?”
赵廷美则笑弯了腰,打趣道:“你的箭给熊做外套还差不多。”
赵光义眉头微皱,深思道:“若箭法精准,先射熊眼,再剿杀,也未尝不可。”
烤架上的肉“滋滋”作响,香气在清冽的夜空中弥漫开来,几人正准备拿匕首割肉分食,忽听远处士兵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营地!”
紧接着骏马的嘶叫声传入夜空,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马背上摔下,赵庭阶突然心头一紧,想也没想就飞快地冲了过去,待将来人扶起一看,居然是仲兰。
赵庭阶摸着李仲兰的冰手,惊道:“晚上山林里冷,你跑过来做什么?”
他的体温传入仲兰肌肤中,让对方舒服了一些,仲兰笑道:“想你了!”
“胡闹!”赵庭阶皱眉斥道,却仍帮李仲兰裹紧银色披风,将对方抱了起来。
赵庭阶抱着李仲兰穿过人群。
营地里本来热闹非凡,众将士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聊得沸反盈天,眼下见赵庭阶抱着李仲兰经过,全都目瞪口呆,手上的肉掉在地上,酒也喷了出来,齐刷刷向二人行注目礼。
众人早就听说昭殿下将李常侍金屋藏娇,如今一睹李仲兰真容,不由特地琢磨一番李常侍的容颜,这一琢磨倒也服气,纷纷感慨:昭殿下眼光确实好!
但男子之间公然勾搭,有悖常理啊!王公贵族的爱好真是独树一帜!
李仲兰见大家都在看他,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悄声说:“庭阶,放我下来。”
赵庭阶置之不理,径自将李仲兰带回到火堆旁边,赵廷美摇摇头,打趣道:“早知道可以带内眷,我也带了。”
赵光义眸中藏了一丝星光,嘴角微微上扬,带了一分欣喜,却又沉默地盯着李仲兰。
李仲兰知道自己出现得突兀,也不好意思四下张望,只将长长的睫毛垂着,窝在庭阶怀里一动不动,雪白色的披风将他映衬得越发像一个粉妆玉砌的瓷娃娃。
他也没向皇帝行礼,后来他才发觉自己失礼了,好在赵光义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
庭阶将仲兰放下后就去割肉,仲兰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庭阶,余光却瞥见其他四人都在打量他。
尤其是那个刚满二十的赵德芳,年轻人血气方刚,瞪着一对铜铃大眼,虎着一张黑脸,丝毫不加修饰地打量着李仲兰。
李仲兰柳眉微蹙,甚是不悦,偏偏此时赵庭阶走到暗处去了,李仲兰实在厌烦赵德芳的观摩,终于扭头回瞪对方。
赵德芳见李仲兰居然敢斜眼里睨自己,不由气得血管爆裂,示威性地晃着手中锋利的匕首,神情大有一种“要给你放点血”的意思。
李仲兰不甘示弱,心里还冷笑:再晃刀,就让你割自己脖子!
两人年纪相当,都不懂得收敛锋芒,双方正持续对峙中,赵光义喝道:“芳儿,帮朕和你四叔割点肉来。”
赵德芳悻悻然走到鹿肉边劳作去了,此时赵庭阶也折身返回,他左手端着一个纸碟,碟中除了盛着割下的鹿肉,还放了几片生菜,右手则提着一个水壶。
李仲兰乖巧地接过纸碟,赵庭阶将鹿肉割成小块,卷到生菜里,喂给对方吃,还贴心地问:“味道淡吗?淡的话我再加点盐。”
李仲兰摇头,吃得粉唇亮晶晶的,全是油,赵庭阶帮他擦净嘴角,又喂他水喝,还提醒道:“慢点,别呛着。”
于是,包括皇帝在内的三个皇室成员眼睁睁看着皇子赵庭阶沦为下人,殷勤地伺候着仲兰主子吃肉,而后者一脸怡然,显然被服侍惯了,竟不觉得自己逾越了身份。
只有赵元佐觉得此情此景甚是和美,他偷偷看了一眼叔父,又开始盼望自己能快点长大。
那一盘肉都是李仲兰在吃,赵庭阶连个肉屑都没沾。赵廷美即便见过二人卿卿我我,此刻也觉肉麻得紧,赵光义则暗自惊叹,自认做不到侄儿那样,也难怪仲兰认定了德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