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遥很快被小姑风风火火地接走了,朔月也开始着手整理。
晋遥的东西不算杂乱,只是很多都暂时被堆放在了桌上。朔月正端起一叠书走动,不小心碰掉了背后的一个盒子,大约是晋遥忘记关牢,里面存放的画稿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朔月连忙放下书转身准备来收拾,刚一转身便被满地的自己惊在了原地,满地的画稿上画的都是它,姿态各异、惟妙惟肖。回过神来,朔月注意到盒里还有一张幸存,于是弯腰捡起。纸上细腻地描画了它坐在老屋外的那颗大树上,含笑望着画外人。一旁的空白处,用钢笔工整地写着一首诗:
在你来之前,我将灵魂熄灭又点燃,
只为调试眼神的冷暖。
在你来之前,我对太阳东升西落已经厌烦,
可你来到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在你来之前,
我从雪中偷出白,我从雪中偷出红,
从花朵中偷出春天,从雨水中偷出彩虹,
然后赔给天堂,
因为那晚,我要从上帝眼里偷出你。
诗中语言直白而热烈,让朔月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它仿佛窥见了某个秘而不宣的秘密,好像捅破了某层遮掩的窗户纸。但朔月并不打算告诉晋遥,而是麻利地将散落在地的画稿恢复原状。
朔月任劳任怨地将无意中捅破的窗户纸又糊起来,静静等待屋内的人某天亲手将窗户打开,或者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来一次“偶然”撞破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诗是西贝的《背着上帝和你偷情》选段,下章会有些小波折,大概是又苦又甜^_^
第6章第6章
“朔月。”晋遥躺在火车的床位上,轻声叫着朔月,“你怎么又在发呆?”朔月坐在床边闻声低头看他:“嗯?有吗?叫我有什么事吗?”朔月面不改色的转移话题,晋遥成功被带偏,回道:“想问你坐火车真的没事吗?车上人又多又杂,万一有人发现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对于能看见我的人,我才是实体,对于看不见我的,我就类似于灵体,即使和他们迎面相撞,他们也只可能觉得自己被轻轻碰了一下。和我认识这么久,你还不清楚啊。”朔月将手伸进被子里牵住晋遥的手,晋遥回握回去:“因为你以前可没和我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
还想接着说话,晋遥突然注意到别人已经在以异样的眼光审视他,连忙低头消了音。
火车轰鸣着开向远方,不过睡一觉的时间,就从老家到达了晋遥上学的地方。晋遥随着人流下了车,而朔月则跟在人群的最末端。
此时才是凌晨四点,天色昏暗,但幸亏车站边出租车常驻,晋遥眼疾手快地拦下一辆,谈好价钱便开往目的地。
晋遥要去往大学的新校区,新校区几近位于城市的郊外,即使不堵车也至少要开上一两个小时。当出租车开到中途,已是饥肠辘辘的晋遥眼尖地看见一家早早开门的早餐店,连忙招呼司机停下,司机不想浪费时间,不情不愿地同意只停十分钟。
十分钟而已,朔月看着晋遥打开车门奔向早餐店,自己则靠在座椅上放飞思绪。它从认识晋遥起已经过了十三年,短短十三年,晋遥从幼年到了青年,从小孩成长为大人。原本他们的关系更偏向亲人,如果不是偶然的发现,它不会了解晋遥含蓄而热烈的感情。
它并非没有察觉,只是从未肯定,但也不妨碍它偷偷引导。比起单相思,两情相悦更让人惊喜。即使人寿命短暂只有百年,但它至少可以陪晋遥走完一生。如果他不说,那我就告诉他,毕竟人生苦短禁不起耽搁,朔月悄悄告诉自己。
刺耳的刹车声混着猛烈的撞击声划破寂静,随即传来小女孩的哭叫和凌乱的脚步声。朔月突然心悸不止,连忙下车察看,司机也匆忙下车,倒没注意到后座的异样。
一个小女孩倒在马路边,而晋遥气息微弱地躺在马路中央,鲜血从他身上淌出,染红了地面,占据了朔月的视线。
十分钟而已,晋遥朝早餐店小跑过去,此时店才刚刚开门,品种不多,晋遥简单地拿了两个包子就准备回车上,又想到在车上吃饭味道重,于是站在店前的马路牙子上等吃完再回去。
开店的是一对夫妻,大概为了照顾方便,他们的女儿也早早起了床。小孩热情活泼,很快自来熟地缠着晋遥玩,晋遥边吃边逗她,玩到中途小孩手滑,手中的玩具滚落到马路上,于是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因为不远,离晋遥不过两步路的距离,外加此时车少人稀,晋遥便没阻止。
可突然一辆汽车窜上马路横冲直撞,马路宽敞,司机却仿佛耳聋眼瞎,直冲向马路上弯腰捡玩具的小女孩,晋遥没多思考,就上去推开了小孩。晋遥被司机撞飞,重重落在地上,但司机依旧恍恍惚惚继续向前行驶,碾过被撞倒的晋遥,直至撞上大树才停下。
晋遥倒在马路上奄奄一息,赶来的出租车司机着急地向120讲述车祸地点,小女孩的父母也赶来抱起了女孩,又从车里拽出了肇事者,肇事者酒气冲天,被拉出时还鼾声阵阵。
朔月弯腰半跪在晋遥旁边,想捂住晋遥的伤口,鲜血却从它指间汩汩流出。
感情用缘分做酒曲,用时间做原料,日积月累悄然发酵,猝不及防酒罐被人摔碎,酒浆流出,原来早已酒香四溢香飘十里。浓郁的感情化为悲伤,朔月眼睁睁地看着晋遥的生命急速流逝却无能为力,它颤抖着伏身抱住晋遥:“遥遥,我要怎样才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