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架着孩子不亦乐乎地奔跑,“那阿初以后当飞行员。”
“好,我要当飞行员。”
“阿初真棒,阿初以后是最棒的飞行员。”
那些欢声笑语其实早就远去,那些画面早已经没有了轮廓,没有什么阿初,也没有什么慈祥的父亲。有些东西,搁浅留下的也只有淡淡的惘故,和无尽的悲凉。
顾夏阳抬头看着这片天,至少是有些虔诚的,他不该有那些没有用的多余的情绪,他想这是最后一次,他把这些情绪交给天空,然后自己留下那些剩下了的,对他有利的,恨。
有时候,看不见的恨最为致命。他想,有些人,走了一辈子的运,是时候该倒霉了。
第十一章
顾夏阳离开航运并不是什么隐匿的事情,这个消息不久之后就传到了周梅的耳朵里,她这个时候已经从已经从国外谈完生意回来。
她想有这个必要,把顾夏阳叫了回来。
顾夏阳当然知道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盘算着什么,他这些年看上去安安分分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和公司有什么瓜葛,所以周梅也没有什么机会发作。但顾夏阳突然辞职了,他想干什么,会干什么,无疑是个未知数。
对于周梅来说,顾夏阳其实是个隐患,只不过这个隐患随着时间的沉淀越来越不受注意,但无疑也还是个风险。因为他知道顾夏阳是个聪明的人,周梅在当初见到这个还不叫顾夏阳的孩子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心思不会简单。
他们之间是一笔交易,周梅是顾氏掌门人顾天成的妻子,而顾天成也确实有个叫顾夏阳的儿子,但顾夏阳却不是周梅所生,周梅是不孕的体质。顾夏阳是顾天成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周梅是等到了顾夏阳十七岁的时候才知道了他的存在,那个时候顾天成生了顽疾已经病入膏肓,然后就有了顾天成凭空多出个儿子的消息,原来顾夏阳的生母把他带到了国外生活,而顾天成这个时候把他们母子两叫回来,无疑是有让他继承企业的意思。
这个消息对于当时周梅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恨意,被丈夫背叛的感觉,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她想她和顾天成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又得到了什么?
恨意包围了她,所以她做了一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她找来了黑势力的人,在顾夏阳和他生母乘轮船回来的时候把他们杀死了,他们是在沙滩上被杀死的,周梅还亲手给了那个女人几抢,然后让人把都还没有成年的顾夏阳溺死在了海里。
然后周梅听到了一个声音,棕榈树后面的动静,陆初也算是倒霉,他只不过是来钓个鱼,就遇见了这么个惊世骇俗的场面。
“谁?”周梅听到动静,让人把陆初抓了出来。
那些人按着陆初的肩膀,把他按在沙滩上,陆初没有挣扎,他知道,越挣扎,死得越快。
周梅踩着高跟鞋走到这个孩子的面前,陆初抬起头看她,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似乎没有丝毫畏惧。
周梅抬起他的下巴,“你看见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见。”陆初说的很平静。
“小孩子说谎可不好。”周梅打量着这个孩子,生的倒很周正,眉眼里透着一股硬气,一个孩子,在这样距离生死边缘的情况下,居然看不出一点畏惧的神色,她觉得好奇。
“我从不说谎,说谎的人都已经死了。”他这样说。
周梅笑了起来,她原本的确打算杀了他,不过她现在改变了想法,她觉得更有趣了,“你不怕死么?”
“怕”,他说,然后他直直地望进周梅的眼睛里,过了几秒,他扬起嘴角,笃定地说,“你也在害怕。”
这样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居然有这样的神情。
周梅收敛了笑,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陆初。”
“我不想记住这个名字,如果你明天还叫这个名字,你就得死。”
“所以我该叫什么?”他从头到尾都直直地看着她。
周梅又打量了他一会儿,伸手轻轻地抹掉他脸上的沙子,动作温柔,神情却冷酷,她歪着头看他,“从这一秒开始,你就叫顾夏阳。”
那时候起,陆初就已经死了,死了的陆初,重生的顾夏阳。
后来顾夏阳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才知道自己原来走了运,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如果没有那天的事情,顾夏阳恐怕要过更长久的时间才能有机会接触到那些曾经给他带来痛苦的人。他第一次觉得,老天爷还是没有完全忽略他的。
他帮这个女人糊弄了那个顾氏垂死的掌门人,所谓的亲子鉴定要搞到对那个女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然后按她的意思,顺理成章的,在老头死了以后签了把所有遗产转移给她的合同。
真是个处心积虑的狠毒女人,他那时候想,不过随着后来几天的相处,他又发现可恨之人也会有可怜之处,就像他自己一样。
顾夏阳虽然没有实权,也好歹算顾氏的少主人,公开了身份以后,周梅要动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实顾家的人也有好多次都来找他谈过,顾家的长辈都说他得了失心疯,把家族企业交给外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就算要这些财产,也还得有命活下去。
顾夏阳要活下去,就要做到什么事情都有事不关己的态度,不过即使这样,他后来还是察觉到周梅有些容不下他,所以他很识趣的,自己提出了出国的事情。他后来被送到国外,修了航运的专业。
这些事情仿佛还发生在昨天,而转眼间,其实什么都已经变了,顾夏阳不再是以前的顾夏阳,那个女人也不再是曾经那个看起来魅惑狠戾的女人,也许唯一变不了的,只有那些初衷。
顾夏阳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再回过顾家,对于他来说这里其实也不过是陌生的华丽躯壳,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过亲近片刻的感觉,本来也是不属于他的地方。
他走进去,管家告诉他夫人在书房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