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一开口,周福嘴里的酒就喷了一大半。
“咳咳咳……”
“怎么着,不好听啊?”
“好听好听,杨哥继续。”
“我步香闺怎把全身现,你道脆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瑱,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噗哈哈哈哈哈……”
最开始唐渊也憋着笑,最后终于憋不住了,不但笑出声来,还把杨详给气得停了声不再唱了,“你唱的这什么啊?”
杨详气呼呼地坐下,简直气得要把酒泼在唐渊身上了,但是碍着他身后有袁骁撑腰,端着试量了两下也没敢泼出去:“昆腔啊,不知欣赏,我一口好嗓子都唱给聋子听了。”
“哈哈哈哈你这是从园子里哪个姑娘那儿学来的啊?还好嗓子,你快别糟蹋好嗓子这三个字了。”
“小夫子,我唱得真这么难听吗?”
“杨哥,是挺难听的。姑娘唱也就罢了,你这大老爷们吼个秦腔还行,‘步香闺’什么的,还是别唱了吧?”
“牛嚼牡丹!焚琴煮鹤!”杨详不愧是园子里长大,脂粉堆儿里泡大的少爷,对几个人的嘲笑和规劝一点不在意,反而愤愤地咒起他们来,“都是些俗人!还是海棠姑娘好,嗓子好,身段好,脾气也比你们几个大男人好得多!”他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都要抱着酒壶醉过去了。
唐渊酒量小,就算是花酿不醉人,现在他一小口一小口地也喝进小半壶了,再加上一杯饮尽,脑子有点懵,醉熏熏地倒在桌子上,直愣愣地冲着袁骁笑。
“元宵,你不祝杨详两句吗?”
“该祝的我已经在他上任的时候说完了,只要他好好做,必然会平步青云的。你不是神算子吗?这也算不出来?”
“嗝,你没听说过吗?我是算不出来亲近之人的命的,我只能看出他必有成就。”唐渊打了个酒嗝,摸着酒壶倒过来使劲往自己嘴里倒酒,一边倒一边嘟囔,“没酒了,元宵,没酒了。”
其实酒还是有的,不过现在给他倒没了,他喝得太醉,都对不准嘴了,酒全洒在衣襟上。本来不厚的衣服,被酒液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隐隐漏出一小片皮肤来。
他常在江湖走动,皮肤并不白,但从小养尊处优,为吊命又喝了许多保养的药,皮肤细腻如脂,看得周福也脸红起来,只能红着脸去拖同样醉得不成样儿的杨详。
“杨哥,咱回家吧,你喝醉了,咱不要在这里吹风了。”
杨详近来酒量见长,喝了许多还能挣扎着站起来,搭着周福的肩膀摇摇晃晃地下小城楼:“回家,好好,回家。”
袁骁目送两人下了小城楼,随着人群融进了熙攘的夜市里。小城楼只剩下他们两人。
“那你要不要算算我?我未来是什么样子的?”袁骁凑近了问他。
唐渊眯起眼,笑呵呵地说:“不知道啊,你的命盘跟我的凑得太近了,都缠到一起了。”
袁骁似是松了口气,他还挺怕从唐渊嘴里说出什么他以后登将拜相,妻妾成群,尽享天伦之乐之类的话,那样的生活真是难以想象。
“好了,我们回家吧。我背你。”
袁骁背上他,一步步慢慢地往楼下走,繁华的京城在他们脚下。
城北有人放起孔明灯,不知道放灯的人在灯里许了些什么愿望,袁骁远远得看着那盏灯越飘越远,心里默默地也许了个愿。
唐渊这时候突然抬起头来,盯着飘远的孔明灯,说了句话,声音很小,哪怕是袁骁也没怎么听清楚。
“怎么了?”
唐渊说完就把头埋在袁骁背上,像个真正的醉鬼一样睡过去了。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他突然抬头看见了什么又说了句什么。哪怕是后来袁骁问他,他也只是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天空,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因为已经不必再说了,我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
第二天,唐渊宿醉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
“少爷醒了吗?”小厮的声音在房外传来。
“嗯,父亲呢?”
“老爷上朝没回来呢,估计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吧。周福周少爷来找您了,现在在前厅等您呢。”
“正好找他有事要说,我去前厅见他。”
唐渊套上衣服,快步走向前厅,本来昨天就想找周福说件事,谁知道喝了一夜的酒反而把这件事忘掉了,再加上他本不欲杨详卷入这件事,便没有再说。
“小夫子,等多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