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晗出了门就喊,“谁特么跟他闹了。”
鹿晗噔噔噔跑下楼,胖子提心吊胆的在后头跟着。果然,陈震东正坐在外面客厅里装模作样的跟老爷子品茶论道呢。
“你瞧瞧你,成什么样子。”老爷子一看鹿晗那样就是刚从床上下来,立马摇着脑袋批评。
鹿晗也知道,在老爷子眼里,自己这亲孙子着实比不上陈震东一半儿好,他心里不知道多恨不得那位投笔从戎的五好青年是自个儿老鹿家的人。
鹿晗也早已过了看见陈震东就往外冒火的时候,尤其前两天还听齐耀说了那么句不着四六的话,这会儿心里正别扭着呢,也没看他,就走到玄关踢踏两下换了鞋,头也不回对陈震东说,“你跟我出来。”
陈震东跟鹿晗在大院儿里溜达,顶着三十八度的伏天儿,遇见了两拨巡逻的纠察。陈震东虽说是穿了便装来的,但是这么走一圈儿下来,身上也落了一片白毛汗。见鹿晗实在是不愿意开口说话,就两步走上前拉他上车,打算先开到院儿外头的星巴克坐着。
陈震东的车载音响单曲循环着宋冬野的《安和桥》。多少年了鹿晗甚至怀疑那张碟都没从里面拿出来过。
没有人准备好开场白。
等到车上了路,鹿晗才开口说,“那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陈震东一听就笑了,心想这小子跟我还能有什么大事儿,于是乐呵呵就说,“成,去哪儿,你说。”
鹿晗想了想,“你们平时都上哪儿玩儿,就去哪儿吧。”
陈震东奇怪的看着他,说,“怎么,体验生活来了?三天不回北京,连上哪儿玩儿都不知道了。”
说着打方向盘就奔了朝阳门。
鹿晗等下了车才发现陈震东带自己来这儿的意思。那楼里头有一家自己以前特爱吃的餐厅,这么长时间了,自己这口儿改没改都不知道,难为他还记得。
鹿晗进去之后就要了个包间儿,跟陈震东俩人在大长桌上坐着,一时也说不上什么话。
一直等到点的东西都陆陆续续上了,陈震东才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鹿晗聊学校的事儿。
“黑子,”服务生倒了酒出去之后,鹿晗才开口,“我不在家这几年,得亏你三天两头往我爷爷那儿跑。老爷子岁数儿大了,就爱跟人说个话儿下个棋,我们这些当儿子孙子的都办不到的事儿,都是你替我尽的孝。这杯我敬你。”
陈震东被鹿晗两句话说得有点儿受宠若惊,赶紧举起高脚杯说,“不碍事,应当应份的。”
“还有一个,”鹿晗喝了口甜得腻嗓子的冰酒,继续说,“我爸那边儿虽然没明摆着跟我说,可我心里清楚,这一年他没少想辙把我给弄回来,我出去这么多年也没混出个模样来,他心里过不去是应该的。第二件事,就是谢你跟胖子在我爸妈跟前儿说和。”
“第三件。”鹿晗刚说完,不及陈震东回答,就立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沉默许久,说,“谢谢你陈震东,跟我鹿晗当了这么多年朋友。”
陈震东平常木是木了点儿,可这会儿再怎么地也听得明白鹿晗那话里的意思。
他也没说什么,拿起手中的酒杯,与鹿晗的轻轻碰了一下,一样一饮而尽。
随后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滋滋冒油的小牛排慢慢冷了。原本就冷着的前菜也没有人动。
服务生敲了几次门,见里面气氛不对,也不敢打扰,犹豫着到底上不上早已准备好了的例汤。
最后一次服务生进来的时候,被陈震东叫住了,才如获大赦的把草帽汤盘端上来。陈震东把醒酒器拿开了,又从钱夹里抽出一张会员卡交给服务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今儿这日子,喝这么甜的酒不太对吧。换了吧。”
服务生不一会儿回来,醒酒器里已经换上了闻起来酸涩无比的城堡干红。
鹿晗不说话,表情却不像不好,似乎只是在长久的沉默里也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过渡语。
“齐耀跟你说的吧。”陈震东连喝了好几口酒,才开口说道,“她就那样,口无遮拦的习惯了,你别放在心上。”
“你要是不舒服了,你就说,我没别的意思,真的。”
“没有。”鹿晗摇摇头。又立即闭了嘴。
陈震东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其实鹿晗想到的齐耀的原话是,“就他那点儿心思这么多年,也只有你看不明白。”
见鹿晗反应这么平淡,这些话堵在心里好多年的陈震东却壮了胆,三五下把什么东西都倒了出来。
“其实一开始也没什么别的,就是他们天天说陈震东他妈跟鹿晗妈订了娃娃亲,一来二去,我就特烦你,可小孩儿不就那样嘛,闹不过了就跟着。”
“上初中我才发现,我心里头对你跟齐耀的事儿,是挺不舒服的。可那时候,我也不懂是为什么。就知道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有你,就聊得欢吃得多。你去找齐耀了,我就跟胖子脸对脸坐着没话说。”
“知道你走的那年,胖子高兴坏了,我难受疯了。他天天没心没肺嚷嚷着,鹿爷要当明星去了,我呢,就满大街买你爱听的那些CD,挨个儿在家埋头播,就是想跟自己较劲,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好,能把你拐到朝鲜半岛去……”
“我刚开始想,不着急,时间还多的是,左不过上了大学,我跟你考到一块儿去就成了。”
“你刚开始想随你爸的意思考外交学院,我文科不好,高二转文的时候,垫了几个星期的底儿。后来好不容易紧赶慢赶上去了,你说要出国了。”
说到这儿,陈震东自顾自笑了笑,似乎也不能理解自己多年前的年少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