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从二楼的贵宾卡座一跃而下,几名守在附近的下属立刻背手站直了,齐刷刷低头:“首领。”
“嗯。”太宰治随意摆了下手,“处理怎么样了?”
其中一名级别稍高的下属上前一步,从几人的队伍中越众而出,训练有素地垂头汇报道:“是。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整个剧团包括经理在内一共六十三人,现在已经全部被我们控制住了。主演和田明辅……啊,就是那个饰演阴阳师的男人,和中原先生一起掉到舞台下面去了,大概用不了几分钟就会让我们下去收拾善后了吧。”
“……是吗。中也的话,的确不需要担心。”太宰治说,“其他的呢?”
“后台和下榻的酒店房间已经在搜索线索了,有任何蛛丝马迹都会立刻传来消息;另外有关Q的下落,负责酒店搜查的兄弟们报告说在酒店的地下杂物间发现了关押小孩子的痕迹,有可能是Q,现在已经把酒店的负责人带回去审问了。”
“唔。”太宰治心不在焉地一点头,看样子对这个处理进度还算满意。
几名下属纷纷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口气还没松匀,他们就见年轻首领将身体重心从左腿转到右腿上,接着说道:“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几名下属:“…………”
“只是在搜查的时候,看到了他们的剧本。”
说话的还是刚才那个下属,讪笑着把背在身后的手慢吞吞挪到前方,手里是本被翻过很多次的绿皮册子。他硬着头皮解释:“我们只是有点好奇……没别的意思了,首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太宰治挑眉轻轻一笑,拿过那本册子,垂下眼随便翻了几页,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我是拿着一份首领的工资,但没说要连你们老妈的工资也一并拿了,个人喜好这种事我管不了那么宽——何况即使是真的老妈,我估计也管不了你们到底是喜欢纸片人还是小偶像。”
刚刚一起围着看的几人都配合地笑了起来。
太宰治一边翻着《狂骨被砍杀之日》的剧本,又直又密的睫毛不动声色遮住了那双眼睛里的全部情绪,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这个戏剧最近还挺热门的,你们没有带女朋友来看吗?”
下属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没有女朋友。
级别稍高的那名下属抓了抓头发:“报告首领,我倒是来看过一次,上周难得休假,陪着我姐姐一起来看的。”
“不错嘛,姐弟共聚的美好时光。”不知道翻着剧本看到了哪一段,太宰治嘴角意味不明地勾了勾,手指在那一页停留几秒,转而若无其事地翻到了下一页,“所以呢?看完有什么感想?”
不远处的黑手党成员还在进进出出忙碌,这边却在莫名其妙地讨论这场主演已经被他们统统带回去的舞台戏剧。
“……我觉得挺无聊的。”突然被顶头上司提问,下属干巴巴回忆道,“我姐姐很喜欢,这种感情细腻的东西,比较能得到她们女孩子的共鸣吧?反正我只觉得那个阴阳师和除妖师少女,会走到最后那种地步,责任两人各占一半吧。”
太宰治把目光从剧本上抬起来,饶有兴趣看向他。
骤然遭到首领的注视,那下属立刻有些紧张起来,说话也结巴了:“是、是说……两个人都太过于自负了吧?因为太信任自己的本事了,对另一半的信任反而下意识没有那么多了……”
太宰治听着这番见解半晌,轻轻合上了手上的剧本,放到了下属手上。
“有趣的言论。”他挑了下眉,然后向舞台的方向走了过去,像是对这个话题已经失去了兴趣,“叫线索小组的人手脚利索点。”
大家对兴趣来去都比较缥缈虚无的首领都很习惯了,几名下属下意识绷了个立正的姿势:“了解,BOSS!”
“我是这么理解的呢,中原先生。”舞台下方,饰演阴阳师的男人对自己的出演经验侃侃而谈,“这个戏剧最后之所以会是悲剧,是因为被赞为天才出身的阴阳师的天真吗?还是因为身负妖怪另一半的少女的隐瞒?不,都不是,造成他们悲剧源头的,不是这么浅显的东西。”
中原中也沉默听着他啰里八嗦的叙述,从刚才开始就濒临告罄的耐心神奇地维持在了最后那一条线上,因为他听着这仿佛背景乐一样的详细交代,听着这些每天就喜欢文邹邹地把一句话要包装百八十层“礼盒”才能送出手的人对那剧本的说明,心里慢慢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他又不傻,眼前男人提了个话音,他自然而然便意识到了这剧本中的剧情同他与太宰治之间经历的种种“巧合”。
他想起来,自己和太宰治刚和好的周末来看这场戏剧,散场后太宰治却拉长了一张脸,老大不高兴地把这个他单纯当成个消遣看的故事从头批判到尾,末了还嘲笑了他的审美,说无论什么故事到了他这里,都是白忙活一场。
他那时候还十分不以为意。
恐怕太宰那时候说的就是这件事吧……?但由于当时并不知道这戏剧背后还有这样一场“戏中戏”,所以太宰当时应该并没有想这么深,只是觉得这是个有点令人不愉的巧合,像是张新年神社里抽出的凶签一样,是个“不吉的预兆”。
白痴吗?
他人就在这里,还要去在乎什么狗屁预兆,心思总是这么重,总是有那么幽微又难懂的心事,如果不好好说出来,他怎么可能会清楚?
由于心里装着事情,中原中也的手背在身后,拇指习惯且下意识地按在其余几根手指上,一个个指节按过去,“咔吧”、“咔吧”的声音回响在只亮着几盏白炽灯的地下,惨白的光配上这令人心悸的声响,总感觉是什么变态杀人狂魔动手的前兆。
“……”果然那个男人也警惕又犹疑地闭上了嘴,几秒后试探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中原中也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你还有三分钟,最好赶快想还有什么没有交代清楚的。”
“其他真的不知道了。我只是他们多少‘合作方’其中之一而已。”男人说,“我只知道他想对付的是你,中原中也……其实也不算知道,是我猜到的。”
说着男人自嘲地笑了下:“这就是我们妄想一步登天的下场吧,因为心里的火焰如何也不能平复,所以才会被人利用,我的妹妹也在逐渐失控……啊,对了。”
中原中也:“什么?”
“偶然一次,我听到那个陀思妥耶夫斯基提到终于拿到了‘森鸥外的证据’,”男人仰起头思索了片刻,有点疑惑,“好像是说,那‘证据’可以让你们一下子分崩离析……但森鸥外不是你们的上任首领吗?什么证据有这样大的能量?难不成打算把你们的犯罪证据打包发给警视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