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久闻方大学士”浩然正气“功力淳厚,今日咱家请学士指点一二。”一名三十多岁的魁梧宦官甩手将身上猩红大氅扔给身边番子,踏进场来。
“早闻燕逆座下三宝太监武艺高强,战功赫赫,今日正好领教。”方孝孺凝神守一,如渊渟岳峙。
郑和微微一笑,揉身向前,快如鬼魅,方孝孺一掌拍出,似缓实急,郑和身形一晃,又从另一面攻入,方孝孺侧身再度拍出一掌,只见郑和身形再变,如同鬼影绕着方孝孺四下纷飞,翩若惊鸿。
方孝孺不变应万变,身似陀螺般旋转,只是挥掌退敌,浩然正气充斥方圆数丈内,不给郑和靠近之机,转眼间已过百招,方孝孺暗自焦急,自忖身法绝快不过郑和,如此耗用真气退敌,时间久了必是自己支持不住,只有速战速决,抬手再次将郑和逼退,身形一转,露出肋下空门,郑和果然出手,变转身形,一抓向他左肋袭来,方孝孺叫声来得好,倒转阴阳,身子已然倒转而起,头下脚上将浩然正气运到极致,双掌向郑和头顶拍去。
郑和嘴角向上微微翘起,两掌举火烧天,“咱家遂了你的愿。”
随着两人接近,便似有天地澎湃之力迸发而出,一股股无形的气流激荡碰撞,激得站在一边的厂卫番子衣袂飞扬。
待得四掌接实,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冲天巨响,“波”的一声好像空气撕裂,四周苍松翠柏落叶如雨,周边的厂卫番子纷纷站立不住,功力浅的甚有晕厥,纪纲伤上加伤,一口鲜血喷出,转瞬间方孝孺已被凌空震开,倒飞出去,直至背后撞到一颗两人环抱的大松树才停止,嘭的一声,那棵松树晃了几晃如同要折断一般,反观郑和双足入地足有半尺,脸上青气三现,便又恢复正常。
“盛,盛名之下,果无虚士,不知阁,阁下使得何种武功?”方孝孺脸色灰白的断断续续问道。
“葵花宝典。”郑和淡然答道。
“葵,葵花宝典?”方孝孺好似衰弱的立刻就会死去。
“天地为我而生,万物为我所用。”郑和耐心的讲解,仿佛私塾里跟一个启蒙学生讲授做人之道。
纪纲在一旁却无法等待,“方孝孺,如今你已被擒,识相的快说出建文下落,否则我锦衣卫诏狱四十八套酷刑可不是吃素的。”
“哈哈,咳咳,”方孝孺咳出一口鲜血,“果然是走狗,现在就开始狺狺狂吠,你们都上当了,老夫在此拖住你们,陛下早已乘船出海,将来召集忠义之士,夺回社稷,看你们这些逆贼走狗是何下场,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声音渐熄,一代名士阖然而逝。
郑和此时已在身边番子伺候下系上大氅,轻喝:“回厂复命。”
众番卫躬身应命,纪纲急道:“慢,郑公公,方孝孺临死说辞不足为信,那建文很有可能还在这山中,不如我们大举搜山,实在不行举火烧山,断不能让钦犯逃了。”
“纪大人,万一方孝孺临死吐真言了呢,咱家还要调集水师出海寻觅,不能在此耽误了。”
看纪纲还要再言,郑和声音转冷道:“东厂做事自有东厂的规矩,纪大人若要搜山请自便,恕不奉陪。”
纪纲暗骂若不是锦衣卫高手此番损失殆尽,谁会低眉顺眼的求你这个阉人,若建文身边再有个把方孝孺这般武功的,自己死都没地埋去,偏偏陛下对这个阉奴甚是宠信,这个仇又没地报去,当下陪着笑脸道:“纪某自然唯公公马首是瞻。”暗骂回去就找几个奴才阉了,好好炮制一番就当出这口恶气。
郑和待锦衣卫与东厂番子带了方孝孺的尸身撤下,自己却没有急于下山,而是向东走了数十步,对着一丛灌木躬身施礼道:“上天即有好生之德,吾辈不敢逆天行事,贵人须知天下一家,勿要再起兵戈,放眼九州四海,庙堂不过一隅也。”言罢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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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寿脑子有点乱,葵花宝典,郑和,这哪跟哪啊,迟疑道:“您当时……?”
“不错,当时本座正是在那处密道内,不想他早已发现,观其与方师傅生死之战,慨念武学之道,浩如烟海,所幸从宫中逃出时带的宝物里有一部奇书……。”
“可是《万象秘籍》?”丁寿眼睛一亮。
“正是,当年蒙元皇帝编纂出此书后,不过数十年便江山易主,十一位皇帝却无一人练成此书中武功,书中所载的武功浩瀚繁杂,练气之法不一,兼学极易走火入魔,幸好此书由八思巴等人编纂后,又经了一位奇人校对,他发现了其中奥妙,于是去芜存菁,创出一部附录名为《天魔策》,内载多种武林奇功,其中一套天魔无相神功,运气法门独特,可任意施展各门派武功,可惜鞑子皇帝们只知贪练其中的天魔极乐心法,堕入肉欲不知自拔,纷纷早亡,于是此书被列为元朝内廷禁物,中山王徐达北伐大都此书遂落入明宫,皇祖鉴于蒙元之祸,禁令朱明子孙习之,社稷倾覆,吾命何所惜哉,遂不顾皇祖禁令,修炼其所载武功,十年间已有小成。”
“不知那位奇人是哪个,竟然一人为三位高人拾缺补遗。”
“那人叫刘秉忠,字仲晦,道号藏春散人,入释法号子聪,身兼儒释道三家之长,武当祖师张三丰与其是忘年之交,张真人年轻时多受其提点。”朱允炆继续道,“待某神功有成,吾便去寻郑和那阉人的晦气,若胜不过他,也无谈杀燕逆谋复国,谁知结果……”
“败了,”朱允炆苦笑道,“于是又勤练十年,还是败了,直到第三次比武,此时燕逆已死,复国之心也淡了,只是心中的执念仍在,于是在他第七次出海前再度比试……”
“难道这次也败了?”丁寿郁闷的问道,如果三战三败,那帮武林人士当年打出狗脑子抢什么武林秘籍,直接切了进宫不就得了。
“这次胜了,郑和重伤,在此次出海不久就亡于途中,”朱允炆脸上神色开始不对,“可三十年来郑和七下西洋,扬威异域,死后哀荣,修庙立祠,我朱允炆被人谋朝篡位,不能保全妻儿,功业不及一阉人,此身何用!”
“天下九州四海,庙堂不过一隅也。郑和之言壮哉,于是我搜罗靖难旧臣遗孤,按其资质传授武艺,创立天魔宫,一统江湖,为止戈武林,于泰山订约制止门派私斗,哈哈,这也是前无古人吧。”朱允炆陷入自身的成就感里狂笑不止。
“那可未定,堵不如疏,这样强加的和平未必不是此后混乱江湖的隐患。”丁寿不自觉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朱允炆厉声喝道,任谁自以为是的功绩被人臧否都是难以忍受,何况朱允炆帝王之尊。
妈的,拼了,大不了被这疯子扔下悬崖,继续找阎王聊聊。丁寿暗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恩怨多了就成江湖,强令江湖止戈只不过把恩怨隐藏更深而已。三月之间,灭门二十一个,难道全是天魔宫一己之力么,此后几十年血雨腥风,不过是把前些年未了的仇怨报个干净,因为有恩怨,江湖中人才能苦心练武,各派武学才有精进,正所谓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丁寿顾不得提前照搬达尔文理论,反正也是得罪了,所幸得罪个够,“反之朝堂之上更应一力求稳,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倘若当初削藩能徐徐图之,不逼人太甚,以燕王府八百余护卫,怎敢横心做博浪一椎……”
丁寿还没说完,朱允炆一声大喝,丁寿顿感胸口如被锤击,晕了过去。
良久,丁寿再次睁开眼睛,胸口烦闷欲呕,眼前金星直冒,耳边响起的声音苍老无力,“你醒了,我的故事还没讲完,你还愿意听么?”
“晚辈洗耳恭听。”丁寿不怕死,可这老家伙明显有点精神失控,这么着老活受罪可挺不住。
“土木之变,朱祁镇小儿被掳,朱明子孙岂能沦落异族,于是本座只身潜入大漠,闯入汗帐,救出了那小子,带返京城。”
“这么说,五十年前在阴山被伏时那个蒙古贵人就是……”
朱允炆点头,“就是那小儿。”
“呸,什么武林正道,江湖前辈,一群沽名钓誉厚颜无耻之徒,那您当时为何不解释?”
“对他们解释何用,他们又何须要解释,本座又何必对他们解释。”
丁寿无言,人家当时就是冲着秘籍去的,说出来会不会信不知道,保不齐直接把那个倒霉皇帝灭了口。“那您可知当初是谁投送的密信?”
“天魔宫上下都有可能,”朱允炆见他张大了嘴惊讶,笑道:“天魔宫都是建文遗臣之后,受尽燕逆迫害凌辱,这也是本座只身潜入大漠的原因,说来可笑,向朱祁镇小儿道明身份后那小子竟然向本座行家礼,提出回京后释放吾儿文圭,本座问他担不担心将来取其江山,他竟然答”有天命者,任自为之。“这小子虽是荒唐混账,帝王风度可见一斑。”
丁寿见朱允炆忽然转头看他,已知其意,“英宗夺门复辟后,已释建庶人一系。”
“还算说话算话。”朱允炆点头。
丁寿只觉腹中一阵轰鸣,不好意思道:“不知前辈这几十年食用何物?”
朱允炆一指那具白骨,“以前靠这叫花子,现在就要靠你了。”说着伸出猩红的舌头一舔嘴唇。
丁寿浑身一哆嗦,“陛下是开玩笑么?”
“君无戏言。”朱允炆屈指一弹,一缕指风已中丁寿身上,丁寿登时动惮不得。
丁寿此时真要哭出来了,早知道会被人吃还不如掉下悬崖粉身碎骨来的痛快,“前辈,不,陛下……”指风再至,话也说不出了,连眼皮都不能再眨一下。随后感到一股大力推动,身体已经到了洞口,原来此洞是崖中缝隙,有三尺多的石棱伸出洞外,现在丁寿的半截身子就是在悬空搭着,山风吹来,丁寿只觉自己随时会掉下去。
不知悬了多久,忽听一声鹰鸣,眼见一团黑影向自己扑来,眼见及面忽然一股吸力将自己和那只鹰一同吸了进去,丁寿到了朱允炆脚边,而那只鹰已然到了朱允炆手里咽了气。
随后清风拂体,手脚立刻能动了,丁寿翻身而起,“陛下就是这么救得我?”
“没错,还有这把破伞也是这么吸进来的。”朱允炆将那把油伞和死鹰顺手扔了过去,“去崖边清理干净,就当成拜师礼吧。”
“是……什么,拜师?”丁寿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朱允炆眼睛一翻,“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一万个愿意,丁寿屁颠屁颠的跑到崖边拔毛去了。
第八章、不食嗟来食
相处日久,丁寿才知当年坠崖时,萧万彻虽抱住了朱允炆,未及一半就被朱允炆反制,夺了他的打狗棒,半空中连戳带点,消解力道,降到此洞高度时直接把叫花子做了肉盾,摔个骨断筋折,朱允炆倒是毫发无损,只是被围攻时内伤太重,还中了唐门剧毒,以至于经络受损,如今双腿已残。当丁寿问他为何自己中的毒能够被逼出时,被老家伙用打狗棒敲了好几次,你以为唐门毒药是你那烂大街的砒霜么,当时内伤在身护住心脉已是不易,哪还顾得及双腿。
朱允炆言天魔策为万象武学总纲,故先从天魔策开始授业,天魔之道,近于天道,介乎魔道,佛求超脱,道法自然,魔念自在,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而不足胜有余。魔之道,生有尽而灭无穷,所以生灭尽,而有尽化无穷。魔以天道而为之,及不足也;天以魔道而行之,始无穷也。天道长衡,而魔道常更,故及不足,乃至无穷者。道归一,天魔生也。天魔心法共分六层,练至最高境界可虚实结合,化云为雨,参天地之变化。
一晃已近三年,丁寿天魔武学筑基已成,随后的一个月朱允炆如同填鸭一样将各种心法秘籍强令丁寿死记硬背,丁寿苦不堪言,埋怨道:“师父,您这是着什么急?”
“着急去死,”朱允炆叹道,“天人五衰谁都躲不开这一关,为师寿元将尽了,怕是没时间再教导你了。”
“师父,您……”丁寿语噎,虽说三年里被这喜怒无常的老疯子折磨够呛,毕竟在这洞里是相依为命。
“无须伤心,朱允炆为君无道,祸起萧墙,早该去向皇祖父赔罪了,喔,还有郑和,有机会到地下再较高下,倒是你让人放心不下,时日不多,为师总得用这百年功力做些什么。”
“师父,你要传功给我么?”丁寿转悲为喜,百年功力啊,那不是拍谁谁死。
朱允炆弄清楚丁寿话里之意的时候,操起绿玉杖又是一顿暴打,“世上真有这样把内力转给别人的功夫,那谁还打熬筋骨,费力练武,直接等着师父咽气把功力一接不就行了,少林寺传承千年了,那帮秃驴一个个都是千年功力么,这是听谁胡说八道的。”
打够了消了气,面色一改继续和颜悦色道:“天魔策内有载一移玉大法,由少林易筋洗髓二经衍变而出,不同者不是自修,而是对传承之人运功,打通奇经八脉,助其拓宽经脉,改善体质,今后再修炼内力可收常人数倍之功,任督二脉贯通内力源源不绝,但需施功者功力通玄,受功者福缘深厚,双方皆有大凶险,可敢与师父赌一把。”
只要不拿棒子打我,你现在让我跳下去都行。丁寿揉着肩膀点头。
朱允炆满意点头,“传功之说虽是虚妄,但确有盗人功力之法,传授你的天魔极乐功便是以采补之法夺人精元,这几十年来为师困居洞内,由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