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十二年,纪晓岚等校订《清朝文献通考》、《四夷考》中还在批判《职方外纪》“所言未免夸张”,五洲之说“语涉诞诳”。时人平步青忿忿不平,认为明人甘受利玛窦之流奸佞小人的侮慢蒙骗而不自觉,认为利玛窦将欧洲译为“欧罗巴”,用字就有夸大之嫌,而将亚洲译为“亚细亚”,用心更为险恶,“亚”者,有“次”、“丑”、“细”、“微”等意,可见《尔雅》、《说文》等,这分明是在侮辱国人。而明人甘受利玛窦之侮慢,无人悟其奸者。真不知道后来电视剧搭错了哪根筋没命夸这位纪先生。
鸦片战争之后,道光皇帝才想起让人打听清楚英国到底在什么地方。可明
朝时期的《坤舆万国全图》其中清楚地标明了英国的所在位置与远来中国的航
线。受道光皇帝旨意去询问鸦片战争中被俘的英国士兵有关中国与英国和俄罗斯距离远近的姚莹发现,《坤舆万国全图》已经将海陆诸国何者接壤、孰为东西、相距远近等标示得已经非常清楚。
再等到光绪年八国联军都要兵临城下了,大学时徐桐压根就不认为这世上有西班牙、葡萄牙等国的存在,都是英夷编出来糊弄大清朝的,“西班有牙,葡萄有牙,牙而成国,史所未闻,籍所未载,荒诞不经,无过于此!”
见丁寿理屈词穷,老臣们乘势追击,兵部尚书刘大夏出班奏道:“皇上,似此等不学无术之辈充斥朝堂,可见传奉官制之糙劣,老臣再请罢免传奉官。”
所谓传奉官,就是不经吏部,不经选拔、廷推和部议等选官过程,由皇帝直接任命的官吏。这也是皇帝被逼的没办法,按照文官的选官标准自家的皇亲近臣什么官都派不上,不过这样任命的官吏不是正途,平日少不了受进士出身的官吏白眼,丁寿恰恰就是刘瑾走门路给弄出来的官,自然有大把人看他不顺眼。
别人上奏也就罢了,刘大夏前几天刚由刘瑾和丁寿在正德面前上过眼药,正德见他可没有好脾气,当下冷冷道:“刘卿何出此言,老子云道不辨不清,理不辩不明,大家一起坐而论道,遑论其他,还不退下。”
呃,刘老头一下被噎住了,弘治在世时对这些老臣极为尊敬,小皇上登基后萧规曹随,似这样当面驳斥的情况从未出现。
见刘大夏上奏不成,谢迁跟进补刀,“皇上此言不妥,似这等顽劣之辈,不知仁爱忠恕,不识圣人微言大义,何谈论道,请严治其罪。”
“谢阁老此言差矣。”“下官不敢苟同。”
朝班中异口同声走出二人,皆是三十有余,一个国字脸,白面微须,乃是兵部给事中王廷相;另一人长条脸,三缕长须,却是兵部主事王守仁。
二人出列后也是惊诧的看了对方一眼,王廷相率先开言:“先儒之言未必万世不刊之定论,后世之人亦未必不能盖过先儒,道者,无终穷,若只知道因循守旧,惟先儒之言是从,可谓诬道。”
对突然蹦出来的两个小子谢阁老自是不满,待看见其中有老友之子便不想计较,温言道:“先儒高风亮节,志存高远,岂是吾等能望其项背。”
“造化生人,古今一轨,中人以下,以己论量天下者也,可谓之诬人。”
王廷相堪称毒舌,你谢阁老自己是中人以下的天分,便以己度天下人,认为大家都不能像你一样超越古人,这不是诬蔑“道”了,是在诬蔑“人”了。
谢迁状元出身,被后辈如此指摘气的直哆嗦,一边王守仁又上前一步:“求学贵在得之于心,若与心中所悟不符,即便孔圣之言也不敢认同。”
“放肆,尔等黄口孺子学的几日文章,不敬师长,不尊上官,还不退下。”成化十七年状元礼部右侍郎王华出声呵斥。
王守仁脖子一缩,后退几步,没法不退,老子训儿子,天经地义,连嘴都不敢还。
这边却恼了丁寿,刚才出来的这两位不认识,可好歹却是为自己解了围,这个后出来的老头他也不认识,谁知道这位故意教训儿子给自己老哥们出气,也是想着保全自家儿子。
“这位大人慎言,俗语说宁负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待来日鲲鹏展翅,少年成就岂可限量。”丁寿打定主意得给这二位找回场子。
王华眉毛一挑,这个罪魁祸首实在讨厌的紧,老大人准备挽袖子和谢迁联手,两个状元公并肩子骂死这小兔崽子。
李东阳看今天这经筵闹得实在不像话了,处置这小子那边皇上和刘瑾定是不干,轻松放过吧他自己都觉得不解恨,心中一番计较,呵呵笑道:“诸位同僚,今日经筵本是谈经说史,皇上言坐而论道一语中的,吾等何必纠结。”
正德立即点头称是,看这李老儿比其他人顺眼了许多。
“可丁大人适才确是君前失仪,若不计较显得有意包庇,既然今日乃是文会,便罚他文章一篇,以儆效尤。”
“此言大善,一刻为限,他方才所言”莫欺少年穷“,就以”少年“为题,作文一篇,也好让吾等开开眼界,何谓少年之才。”刘健当即点头,这小子底细他们也打听清楚了,宣府人士,终日游手好闲连童子试都没考过,家中出钱给他捐了个监生,这样的人能做出什么好文章来。
正德那边眼看阻拦不了,刘瑾只得让人摆上几案,点上线香,丁二爷端坐案后,咬起了笔头。
眼前这阵势殿试都比不上,毕竟殿试是一大群人考试,皇上和数人监考,如今只有他一人执笔,不但皇上在,三公六部大小九卿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这压力换个胆小的直接就能吓瘫了。
就算丁寿没心没肺,可也得写得出文章来,别说文章就是诗词他都困难,穿越前辈们都是往唐宋穿,唐诗宋词不要钱的往外搬,他穿这时候哪还留下什么可抄的,后世太祖爷的诗词倒是记得几首,基本都是犯忌的,“二十万军齐入赣,不周山下红旗乱”,“刺破青天锷未残”,“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这些词儿要是用上了,估计就是正德都该砍他的头了,
丁寿忽闻得一股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入耳际,“猴崽子,尽人事听天命,事若不成,装晕。”猛抬头,只见刘瑾面色不改,见他望过来,眼皮一垂,不搭理他,装晕,也是个办法,可今后就得夹尾巴做人了,丁二爷很是纠结。
眼见得香已经烧了一半,他那里一字未动,正德不由焦躁起来,若是交了白卷,他这位皇上也是脸上无光,左右无事便命身边小太监奉上几本奏折过来批阅,才看了几本,怒气上升,啪的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诸位朝臣看这位爷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正德已经怒道:“五月小王子方趁国丧袭扰宣府,如今又入花马池,攻陷清水营,犯甘肃镇夷所,指挥刘经战死,大扰关中,可是欺我大明无人!”
兵部尚书刘大夏奏道:“九边之地堡垒森严,鞑虏即便破关也难以深入,劫掠一番自会退去,臣举荐右都御史杨一清经略陕西,兼理巡抚之职,加筑边墙,以防边患。”
正德不由气乐了,人家三天两头上门打你,抢一番就走,我这只能等着挨打,最多花钱把门修好点,有这道理么,“刘尚书为兵部之首,不晓进取,只知修墙补洞乎?”
谢迁道:“陛下,兵者,天下之凶器也;勇者,天下之凶德也。此两者俱非君子之器!刘尚书之言老成谋国,着令九边守将严加戒备,阻蛮夷于国门之外确是正理。”
喘着粗气,正德又拿起一本礼部的折子,“那朵颜部去岁才勾连小王子入寇大同,先皇未曾惩戒,如今又上本请求互市,这也能答应?”
李东阳道:“朵颜通潮白河、古北口,距京师一日而近,应当善待以固根本。”
“李阁老所言极是,蒙人野蛮,以杀戮为耕作,想我大明乃文明礼义之邦,天朝上国,何须斤斤计较,开通互市,厚待彼方,方不违仁道。”
正德被这帮满口仁义的大臣气得说不出话来,坐在一边的丁寿冷眼旁观,一帮颛颛老朽,满口仁义道德,故步自封,兵者凶器,勇者凶德,大明的血气就被这些文官消磨殆尽,不由心中热血涌动,一篇文章在记忆中出现……
“少年者,国之将来,人有老少,国亦有老少。”
“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
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
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惟多忧也,故灰心;惟行乐也,故盛气。
惟灰心也,故怯懦;惟盛气也,故豪壮。惟怯懦也,故苟且;惟豪壮也,故冒险。惟苟且也,故能灭乾坤;惟冒险也,故能兴日月。老年人常厌事,少年人常喜事。惟厌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可为者;惟喜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不可为者。老年人如夕照,少年人如朝阳;老年人如瘠牛,少年人如乳虎。老年人如僧,少年人如侠。老年人如字典,少年人如戏文。老年人如秋后之柳,少年人如春前之草。此老年与少年性格不同之大略也。人固有之,国亦宜然。“
“浔阳江头琵琶妇,当明月绕船,枫悠轻颤。
“东华门的事哀家听说了,皇上打算怎么处置?”
“儿皇想将此事交给锦衣卫审理。”
娘俩儿谈心丁寿不想关注,东珠,二爷已经对太后鞋面的装饰作了鉴定。
“这事闹的有点大,让锦衣卫给外面人个说法也好,正好你祖母想让翁泰北出来,就交给他办吧。”
闻听此言丁寿如同久旱逢甘霖,这个烫手山芋总算甩出去了,却听正德道:“母后说的是。”等等,小皇帝该不是要用方才给他支的招吧。
正德继续说道:“翁泰北毕竟老成持重,当年处置李梦阳之事就颇为父皇看重。”
当年郎中李梦阳弹劾寿宁侯张鹤龄欺压乡里,抢占农田,势成翼虎,奏折中对张氏也颇有不敬之处,被弘治下了诏狱惩戒,翁泰北与内阁交好,自然不会难为这位马前卒,好吃好喝好招待,待弘治想起来把李梦阳放出来,这位不知收敛,爷们连诏狱都蹲过还怕啥,直接在大街上把张鹤龄牙都打掉了,张皇后怂恿弘治严办,却第一次被训斥,现而今恨屋及乌,可想而知。
丁寿闭眼,完了,果然,张太后语含怒气,“好了,无须再说,翁泰北就让他继续在诏狱里面呆着吧。”
“你就是丁寿,抬起头来。”太后声音又起。
丁寿闻言抬头,见到的是一位面如桃花,肤如凝脂的美妇人,手中捧着一个鎏金雕龙手炉,见了他点头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