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难掩得意笑容,从衣兜取出一张信纸,展开细细揣摩。只见上面写着,“到丽江之后,前往倚翠楼寻找一个既不顶天也不立地之人,将此信交予他,可助你取得雪山幽昙。”
这信正是准备洛阳出发那日,由马儿送来的。
既不顶天也不立地之人这是个什么人难道是说此人畏缩胆小
王怜花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将这坐在一楼里的人仔细打量了一圈。
三个一脸媚笑的女子坐在一张塌上,磕着瓜子,围在一起碎嘴,不时对着他指指点点;一个穿着绿色缎子长袍的客人正往里走,衣服布料虽然昂贵,可颜色和款式却十分庸俗;两个公子正在一张桌前喝酒,每人身边各陪了一个姑娘,有说有笑,聊得十分开心;还有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头发花白,衣裳破旧,正在擦一张桌子,一下一下,擦得缓慢认真,看到有人将瓜子皮丢在地上,就走过去,用手一片片拾起,他走路姿势极其怪异,晃晃悠悠,好似被风一吹,顷刻就要跌倒一般,更为怪异的是,明明在屋子里,他却戴了一顶斗笠。
这里面有那个既不顶天又不立地的人么?王怜花有点犯难,他拿到信的时候就犯难。
但他绝不会承认特意把沈浪带来就是担心自己犯了难。
沈浪本来在房间里喝着酒,然后门就开了,六个身披彩纱的女子款款而入,浓重的脂粉香气瞬间充塞了房间。
沈浪这下真是连酒也喝不下了。
六个女子围了上来,“公子,你好俊俏,我敬你一杯吧。”
“公子,我叫小青,我给你唱首曲子吧。”
“公子,我呢?你觉得我怎么样,今晚让我陪你吧。”
六个女子抢着说话,抢着敬酒,不安分的手还一直抓沈浪的衣服,这场景简直比菜市场里有两个边吵架边准备动手的大妈还要恐怖一百倍。
最重要是,这六个女子,每一个都有沈浪两个那么胖,每一个的年龄,差不多都可以当沈浪的妈。
她们端着酒的手,白生生,胖乎乎,因为胖,关节处凹陷得厉害每一指节中似乎都可以再乘一杯酒。
面对着这样六个女子,非但喝不下酒,连头都要大如斗。
沈浪只能笑,笑容实在勉强。嘴角费力地弯起弧度,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沈浪当然不会哭,他现在只想抓住王怜花,然后把他丢进这个房间。
王怜花还站在楼梯上,神色闷闷,暗忖,难道我要将房间里的人一个个揪出来看么?
他转身上楼,刚准备这么去做的时候,已看到了沈浪。沈浪就站在楼梯尽头,抱臂胸前,笑看着他,那笑却有点冷有点恨。
王怜花一怔,走上前去,笑道:“沈兄对小弟挑选的美人可还满意”
沈浪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
王怜花向刚刚那个房间窥视了一眼,有座屏风遮挡了视线,可听起来却静悄悄的,别说六个女人,像是连一个人都没有。
王怜花不解地问道:“六个美人呢?”
沈浪故意沉吟片刻,才道:“我只不过告诉她们,谁能最快喝完一坛酒,今夜我就要谁陪。”
王怜花抚掌大笑,“沈浪,你真是个鬼。”
沈浪看他笑完,又道:“那王公子可找到你要找的人了”
王怜花眨了眨眼,道:“沈兄一向是顶天立地的好汉,那沈兄觉得这青楼里,何人既不顶天也不立地”
沈浪沉思着将目光投向楼下,片刻唇角浮起一抹成竹在胸的微笑,却不回答,反问道:“那王兄觉得呢?”
王怜花笑道:“小弟自认并不顶天立地,事事都要仰仗沈兄。”
沈浪禁不住笑出了声,“王怜花,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说着,伸手揽上他的肩,把他拉到身前。
他本是自然而随意地一个举动,却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心脏似漏跳了一拍,到了唇边的话也停住了。
王怜花的肩膀清瘦,刚好落在掌心,带一些肌肉和骨骼的触感。
沈浪镇定了心神,不着痕迹地放开了他的肩,伸手指向一楼那个佝偻着身子忙着清扫的老头,低头附在王怜花耳边道:“你看他的腿。”
王怜花定睛一看。原来那老头没有腿,支撑着他的,不过是两根圆木棒,只露出裤脚和鞋子中间的一小段黑黄的木头。若不细看,实难注意,不禁暗暗佩服沈浪的观察细致入微。
他发现老头腿的秘密后,瞬间反应过来,他头戴斗笠,腿安木棍,不正是不顶天不立地么?心下懊恼,如此明显,自己竟然未曾发现。又听到沈浪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并非你发现不了,只因你觉得他形容粗鄙,不肯多看两眼罢了。”
他灼热的呼吸几乎打在自己侧颈,王怜花没来由的心慌,道了声,“我们去找他。”推开沈浪,往楼下急去了。
王怜花走到楼下,与那老头擦身而过之后,信已塞进了老头的掌心,他也不停留,仿若无事般,径直出了倚翠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