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霄看着他们的拳头:“老叶我发现你最近年轻很多啊……啧,有那么点我们大学时候的意思了。”
叶斑淡淡道:“和年轻人呆久了被传染了。”
“哟,”余霄双眼冒出乾坤八卦的光,戏谑道,“你当老师也不少时间了,怎么就最近开始年轻了呢,呆久了,是学校呆久了还是家里呆久了?”
他随口说的还真□□不离十,叶斑还没说话,余霄转头正好看见廖东星下一个造型,顿时眼睛一闪,顾不上聊天,拿着相机像个老母鸡似的冲进鸡崽群里叫上了:“等会儿等会儿给我留个位儿,挤一挤,这个我要拍的,谁做的造型啊这是。”
这位学生挺有想法,反其道而行之,用丝带系上了模特最好看的眼睛。
廖东星的眉眼极其有个人特色,桀骜风流含着戾气,蒙上后反而多了一层脆弱的壳子。
余霄让他扶着墙走。他见识有限,猜不透这帮摄影师要拍什么鸟风格,于是按着自己的步子走,豪迈得像个进村的鬼子。
一帮人愁了。
余霄往椅子上一瞥,拿了卷没用完的丝带,抖了抖,比划了一下方向就朝着廖东星抛过去。
眼睛上的丝带不厚,廖东星能隐约看见东西的影子,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
没想到丝带在他的前方松开了,由于向前的运动轨迹一圈一圈在空中散成水的波纹,像投了一颗石子的水面。
他只接到了其中一圈,余下的缓缓散落在他脚边。
一阵咔咔咔咔的快门声。
其他的摄影师有样学样,扯松了丝带掷向模特。廖东星分辨不出方向,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坠落物,砸在头顶和肩上,怎么接也接不完。
一圈一圈的丝带落在他身上,限制住了行动,猝不及防地被绊倒在地。
“搞什么?!”他大声吼道。
“接着扔。”余霄冷漠地指示。
廖东星气得去扯眼睛上的丝带,可后面似乎是个死结,丝带毫无弹性,他半跪着扯了半天没扯下来,愤怒地砸了一下地。
他睁大眼睛环视周围一圈,可根本分辨不出叶斑在那个位置。
聚光灯和打光板把周围衬得灰暗,只有以他为中心的位置是白的,亮得刺人。
“好了,给他解开。”余霄朝750d说道。
750d去给廖东星解开,廖东星拎上外套就走。
余霄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笑道:“坐一会儿,卸个妆,等我讲完再走。”
廖东星扯着嘴角冷笑一声。
余霄道:“算在工时里,双倍工资。”
于是廖东星老老实实坐下了。
接下来是余霄的教导时间,他管这步叫庖丁解牛。
廖东星有点困,他讲的都没听进去,坐着眯了一小会儿,学生作品已经分析结束,接下来照例是余霄个人装逼时间。
四张为一组。
第一张是被挡住了三分之一的脸部特写,一条丝带落下来正好侧着挡住了他的嘴;
第二张是稍远一点的半身像,他正在尽力接住这些丝带,缎面的丝带反射着明晃晃的光线绕在他身上,并不紧,甚至大部分没有触碰到他,但就是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烦躁。
第三张更远了,构图很满,到处都是圈圈延伸出去的丝带,还有试图去抓的手的虚影。
第四张是远景,大面积留白,他跪在地上垂下头颅。
“这一组叫《人言》。我拍得真棒。”余霄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给自己鼓了鼓掌说:“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理解,但从我的角度,我看见的是投下石头后的水面,他挣扎了,但是石头太多,就被砸死了。这是一次艺术创作,看见了没我的境界就是和你们不一样,来,大家讲讲自己的想法。”
“讲什么啊不就是要我们夸你嘛。”3400大声说道。
底下的人一阵笑声。
余霄自己也笑了,道:“那你们得好好夸,夸得我心情舒畅了,晚上请你们吃饭。”
一群人七嘴八舌开始吹捧。
廖东星看着他的脸,有些不舒服。余霄脸上挂着的与其说是笑,倒更像是什么追忆的嘲讽、并不慈悲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