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长大一些的时候,他明白了自己要继承家业,暗暗下了决心,以后要供养着这个娘亲一辈子的。
后来刘氏怀上了孩子,洲闵非已经快九岁了,他亲昵地蹭着刘氏的肚子,趴在那听弟弟蹬腿伸胳膊,丫头婆子们都笑他,怎么的就知道是个弟弟呢。
他很神气的说道,“就是弟弟!我以后要教他骑小马驹呢。”刘氏就在旁边笑得一脸灿烂,他抬手抚去活蹦乱跳的少年额头渗出的汗珠,嘱咐他仔细别着凉。
有一天,刘氏挺着八个月的身孕慢慢在院子里走着,院子里的梨花开得正好,白得像雪,丫头去房间里拿软枕,想让她靠着舒服些。
刚走开没多久,家里的猫突然从梨树后蹿了出来,刘氏被惊得往后撤了一步,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得结结实实,血伴着撕心裂肺的痛划破了那个宁静的午后。
早产。
只是谁都没想到,邻家七月大的婴儿早产都能顺利养活,刘氏八个月的孩子一见天就是一枚死胎。
那只猫是洲闵非养的。
刘氏见到洲闵非时,已经哭得没了力气,她双手颤抖,轻轻握住洲闵非的手说道,“好孩子,这不能怨你。”
洲老爷子让人将猫杀了,洲闵非没有吭声。
日子还得过下去,刘氏依然温柔如水,对洲闵非依然无微不至关怀着,他觉得好像什么改变都没有。
直到洲闵非死在钟府,他都觉得这一生对这个娘亲是有亏欠的。
可是,真是不幸,他听到了。
冥冥之中,魂魄将醒未醒,一片混沌。
他听到了那个眼角挂着泪痕抽抽搭搭哭泣的娘亲说:只要将他的魂灵献祭,那个死胎便能重回腹中。
于是那场法事理所当然的做成了,全家人诚心诚意地要他永不超生。
钟扶风听得唏嘘,他叹息着道,“你知道做法的是谁?还有,你为什么要刨开坟地?”
洲闵非似乎是惧怕什么,嘴唇大张却未说出什么,最后只是提了一句,“我很孤单啊,那个地方,太冷了……”
很冷很冷。
钟子渊重复了钟扶风的第一个问题,洲闵非抬头看向他,嘴唇翕动似乎就要说出来。
池行潜本来在一旁沉默看着,此时惊觉有异,立刻将钟子渊扯到自己身边,回头一看,刚才还在说话的洲闵非,身体已经飞速融化成一滩黑泥,咕嘟咕嘟在地上冒着热气。
池行潜看着钟子渊道:“你怎么样,刚才他有没有碰到你?”
钟子渊摇摇头,看着最后什么都不剩的洲闵非,不动声色地攥紧衣袖。
洲府经过这一场,所有人均是筋疲力尽,钟子渊离开时替所有人解开了绳索,未发一言便离开了。
第14章第14章
回到钟府后,钟扶风去了议事堂,池行潜不由分说地将钟子渊安置在软塌上。
钟子渊有些无奈,他看着池行潜挽起袖子给他备沐浴用的热水,室内比外面热些,他将外面衣袍脱了下来,精壮的上身束在衣袍内,背对着他忙得不亦乐乎。
脸上的热度突然又上来了,钟子渊轻声道,“我身体无碍,扶风伤得比我重些。”
池行潜像是没听见似的无甚反应,钟子渊咳了一下,继续道,“我……自己来就好。”
把最后一桶热水放好后,池行潜转过来看着他。
钟子渊样子有些乖巧,他在软榻上并未移动,只看着池行潜朝着他走过来,心跳蓦然加快。
池行潜俯下身,蹲在他的面前,钟子渊不自在地别过脸,眼神慌乱躲到别处。
“在钟府,还有谁知道你畏寒?”
钟子渊一愣,他没想到池行潜会问这个,有点尴尬于自己刚才的别扭,他认真想了想,道:“从出生起我便未曾离开过这里,长辈和同辈应该有不少人知晓。”
池行潜沉默着点头。
今日洲闵非说过一句话。
他说那个地方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