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妈妈骂我。”他开始抽泣。
“打你了吗?”我问。
“没有。”
“他们舍不得,他们还是爱你的,你要坚信这一点。”我拍着他的背,不像顾平川的厚重,却很平整,且羸痩,“他们总有一天会接受的,你现在心理负担不要那么重就好。”
“哥,你就是研究这一方面的,研究怎么样了?”他突然问了我这么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奇怪问题。
我笑道:“最近太忙了,而且我是新人,教学为重,科研没抓那么紧,而且你也是知道的,最近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快要把我逼疯了,而且你哥夫现在也……”
“我也知道,哥,你要坚强啊,会挺过去的。”
“谢谢,”我又问:“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你一个高中生怎么就关心起这个来了?”
“你有文化,有见识,有远见,还是个海龟,”黄远强说,“我觉得你可以参加同性恋民间组织,开个讲座什么的,让这个话题影响更多的人,我会叫我爸去听,或者让我妈去,让他们更了解我。”
“你说得对,我以后会做到这一点,”我拍拍他的手,“只不过不是现在,当务之急,你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嗯……我会的。”
大波一直都在外边沉默,而且暗光下显得他的皱纹更加深邃,也点亮了他黑发间那些白花花的发。我坐在他对面,对他说:“你肯定在怪我。若是怪我,直接说就好,不用因为当年的愧疚而对我进行特殊对待原谅我。”
大波红着眼睛,惊愕地看我。
“我不怪你,我会接受他,”大波说,“我都接受林森,涛哥还有你了,为何不能接受我儿子?”
“其中肯定也有我们的影响,我们在一起玩过,从小我就教他作业,他肯定也有受到我的影响而成为同性恋,你要知道,有些人是后天的,不是先天的。”
“我不怪你,就凭你这么多年帮助萍萍和强强,我就不该怪你。而且,事实就是这样,为什么不接受。”
“你知道就好,”我微笑,“叔叔,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林森的事情?你是怎么认识的他?”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那么地爱林森,只要有一个人知道林森的一点遗迹,我都会问出来,而且刨根问底。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波好像总是回避这个问题,不肯回答我,今天,我要问个明白。
“他是个好人,”大波说,“没有他,我活不了。”
“此话怎讲?”
“那年我带着一帮人做生意,生意谈亏了,被人骗了一笔钱财,我就找我兄弟去打架,最后我们都受伤了,好几个兄弟都跑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你婶子看我去打架了,就带着你弟弟妹妹跑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家里……后来那帮人要赶尽杀绝,要打死我,我被打个半死不活的,在一个小巷子里,眼看我就要死了,是你爸救了我。你爸那时候跟涛哥在一起,很幸福,刚开始我接受不了同性恋,其实我也是冷眼相对,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接受了,可能是习惯了。同性恋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照样不是很幸福,不像我,虽然娶妻生子,却混成这样,还不如人家呢。你爸人很好,仗义,敢作敢当,而且重情义,说得出做得到,他照顾我,我在他家养伤养了半年才好干净,后来我走了,说一定不忘他的大恩大德,有缘我再相报。”
“原来是这样,”我笑,“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只字不提?”
“不想提,不想提,”大波摆摆手,“不想回顾那年的事情了,那年还发生了很多事情,太血腥了,不想提……”
我回到医院的时候,黄远强跟我发了条消息说,他已经跟林书文在一起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真挚的爱情,或者只是玩玩,但是既然确定关系,我就应该支持和赞成,不是吗?
爱情不分年龄,我想中国的教育不应该限制。
因为人性若是越被限制,其实更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一个星期后,顾平川还是没醒来,我也不知道他还要昏迷多久。而在那天,我给学生们上完课之后,我收到了一个快递,顺丰的,从广州寄过来的,肯定是杜航的婚帖。
我第一时间当然是选择拆开。
果然是这样。
我兴高采烈回到医院,捉住他的手,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你知道吗,杜航结婚了,这周末,那天我肯定有空,你也有空……要是你没受伤就好了,你还答应我去参加他的婚礼呢。你看,我现在为了照顾你,伴郎我都当不了了。当伴郎是有钱的,你醒来后,要赔给我。”
那周六,我去了广州,不过我只去一天,第二天还得照顾顾平川。
好朋友结婚,份子钱和彩礼自然是少不了的,当然那些礼物都是叫阿涛去买的,我根本没有心思去买。我去广州,是与郭沐瑶同行的,她也收到了请帖。我本以为她不会去,没想到她去的原因是怕我做傻事,要看着我。
这是一个很无脑的理由,要是我做傻事,我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或者在人家婚礼上自杀?太荒谬了。
当然,她去广州还是有其它原因的。
她虽然交了男朋友,但是她好像从未提起过呢?我都猜想那男朋友是假的。
婚礼准备得很顺利,也来了很多人。
看着自己的朋友结婚,我也感慨万千。
当年还是青葱岁月,稚嫩或者幼稚,为情所困,或因情受伤,现在什么也得不到,与之结婚的人,似乎并不是自己所爱呢?
我是不合群的,婚礼上杜航喝得烂醉,郭沐瑶亦然,其实我很清楚,这个酒席上,真正喝醉的人,只有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