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喝药，你吃的太少，这个胃必须得养的。”刘妈回小厨房关了小药炉，戴上隔热手套端出一碗漆黑的中药，翻滚的水汽带出苦味，宋亭的视线在碗面的白雾上停留，梁振曲起食指噔噔敲了两下桌子：“发什么愣？喝药。”

平时宋亭都乖乖喝了，但今天他气不顺，想起脖子上那个印子，就觉得梁振不是人，虽然以前就不是人，但现在更不是人。

可他没跟梁振顶过嘴，连骂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心里的感觉说不上委屈，也说不上顺当。

委屈是一种很珍贵的情绪，宋亭很多年没有过了。

他觉得自己很笨，连生气都不会。

阿姨开了露台的窗户，一些花香跟着风飘进来，宋亭又想，做一朵花是很好的，时候到了就开花，开过了死去，只需要熬过一个季节的交替。

然而梁振耐心有限，看他那个油盐不进的样子就着急，眼看一碗药热气越冒越少，皱眉道：“宋亭……”

“没事没事。”没等他再说，刘妈又跑出来了，在中间灭火，“他早上也没吃，这会儿肚子里难受，先垫垫。”

梁振原本就没打算发脾气，可给刘妈一搅和，好像他真要骂宋亭，张了张嘴，最后没出声，看宋亭低头吃了两口米饭，端起药喝了。

宋亭吃饭，他就坐一边看，宋亭也不问他吃不吃，过了会儿，梁振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道：“回来前在公司吃了，吃完阿姨才打电话，说你没起。”

宋亭不置可否，梁振给他夹了根青菜，看他戳了几下吃了，眉目瞬间缓和了，手伸过去，搭在宋亭护着碗的手腕上，低声说：“刚才不是要训你，知不知道？是着急让你喝药，凉了喝不起作用。”

03

“知道。”宋亭小声回答。

他躲了一下，没躲开，只好给梁振握着手吃完了这顿饭。只不过梁振看着他碗里剩的大半碗饭，还是不满意。

吃完就该出发去学校了，宋亭去书房收拾书包，他慢吞吞的，这里找一本书，又在那里拿个笔记本，最后找不到画图的笔，满书房转圈。

梁振就守在他书包边上，等着他拿过来一件，给装进去，待会儿又拿过来一件，再装进去，宋亭蹲在一个柜子旁边，拉开抽屉一个一个地看，梁振瞥见他脖子后面那个红点，才明白过来这小孩儿在磨蹭什么。

那印子不算大，夏天蚊虫多，谁身上落这么点痕迹都正常，梁振过去拽他起来，护着他侧脸，从桌上抽了张湿纸巾给他擦涂上去的粉：“看着像蚊子咬的，别怕。”

宋亭终于肯转头看他，那两只眼睛黑白分明，瞧得梁振心头又动：“真的吗？”

“真的。”梁振说，“不骗你。”

宋亭沉默了，梁振也没了话。

那时候宋宗业夫妇俩刚死，葬礼上，是梁振对宋亭说不要哭，以后我来照顾你，宋亭问他真的吗，他说真的，不骗你。

那年宋亭才十七岁，到现在竟然已经过了好几年。

送了宋亭，梁振又去公司待了两个小时。

最近事情多，都堆在一起，早上晨会几个高管还接二连三地出问题，顶层秘书室的都大气不敢出，一直等到他四点多的时候去接宋亭回家。

后座宽敞，坐两个人绰绰有余，宋亭抱着书包挨车门坐，跟梁振隔出一人宽的距离。

车刚启动，梁振就从他怀里拿走了书包，在小冰箱里拿了果汁，插上吸管递给他，又拿手帕给他擦有些冒汗的额头。

宋亭被指一下动一下，最后他拿着果汁喝，让梁振把他搂进了怀里。

昨晚宋亭挣扎时的眼泪还在梁振心上，暂时忘不掉，这会儿却又显得很乖，梁振捏了捏他耳垂，从后面贴过去，一手护着宋亭的腰，另只手又在摩挲他还留着印子的手腕。

“下午上了什么课？”

宋亭先没回答，只一口一口地吸果汁，梁振又问了一遍，才说：“你知道。”

说完宋亭就有些后悔，他松开吸管，紧张地放慢了呼吸，却没想到梁振笑了一下，还又把他往怀里按了按：“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对他这样的态度，宋亭又不安起来，也觉得困惑。

“傻乎乎的。”梁振说他。

最后果汁喝完了，梁振也不再忍耐，捏着他的脸吻他，残留的果汁甜津津地分了点到梁振那里，宋亭的唇舌都软，嘴巴被迫嘟起来一点，舌头给人卷走了，含着咋弄不放。

到家后，宋亭就进了书房，说要写作业，反正第二天就是周末，他肯定不出门了，梁振也就没管他，等到饭点才叫他。

桌上摆满了，宋亭的三菜一汤和梁振的三菜一汤，两个厨房两套灶具做出来，自己吃自己的，宋亭不说话，梁振时不时换公筷给他夹点菜。

“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两个人挨着漱口，宋亭含了口漱口水在嘴里咕噜，梁振已经好了，举着手机给他看，“下午临时有个小会，那会儿先去接你就给推了，不到一小时就回来。”

宋亭吐了漱口水，眼睛没往屏幕上落，只点头：“好。”

梁振不放心地看了看他：“手还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