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闻镜脊梁骨发冷:“你……你这话何意!”
“嘿,我能有什么意思?你这人还非要让我把话挑明啊!要是……今后也省了许多麻烦不是?”
他不顾冯闻镜的怒目而视,对一旁准备叫太医的小侍卫道:“你下去吧!今日你什么也没听到,知道么!”
那小侍卫听了冯闻镜吩咐进门,哪想到听见了这番话?吓得浑身发冷,哪儿还管太医?答应一声便迅速跑开。
城郊深柳堂
也不知是不是那夜买馄饨冻着了,陆有矜连日发烧,请了病假来深柳堂修养。
他一人打马来到深柳堂,郎中都惊得直问:“少爷,您拖着病体怎还骑了匹马?”
他骑的正是追月,那天谢临匆忙离去,连马儿也没牵走。陆有矜想不明白,谢临也算是个爱马的人,为什么会把马扔下一走了之。喂追月马料,它也不好好吃!陆有矜心里愤愤地抱怨那个不知名的少年——自己从小养的马跟了他半年,便对他念念不忘!甚至不认自己了。这还罢了,最可气的是,他竟就这么把马扔了!
这次陆有矜生病,怕这马在家中没人照顾,也给牵了过来。这小马睁着双大眼睛,傻呆呆看着自己。好像在质问——你把我领到这儿。我主人知道么?他该怎么找我?
每日里,陆有矜去喂马时,马儿都要不忿的乱甩尾巴,一脸怨妇的模样。
陆有矜只得边抚摸马背,边哄劝道:“吃吧吃吧!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吃完了我带你找他去!”
第26章搭救
这几日,冯闻镜一忍再忍,终是愤而去找章召了:“你不让请太医,怎么也不见人去给殿下送饭!”
章召淡然道:“冯兄,你看如今他这光景,就是送饭,他也吃不下啊!”
冯闻镜霍然而立,冷笑道:“我算看出来了,你这是把殿下往死路上推啊!”
章召眉眼一颤,脸顿时黑了:“冯兄说的这是什么话!看之前咱们相识一场,我奉劝你少过问此事,殿下该受的罪,就让他去受吧!和你又有何干系!”
冯闻镜的声音冷若冰霜:“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折腾——我这就进宫去禀告陛下!”
“陛下把这事交付给我,已是不愿过问了。”章召冷冷一笑:“你想去就去吧!”
亲卫府其余的侍卫和谢临朝夕相处了一段日子,也做不到冷眼旁观。
“我说,怎么打完之后就把人锁在屋里了,每日连个送饭的都没!”
“小声点小声点,咱们就当没看见吧……”
“哎哎哎,我从窗户上看一眼。”说话的人趴在窗上,探着身子吃力张望:“殿下在里边么,怎么也没动静啊……”
“你们一个个的都在干什么?”摔门而出的章召黑着脸赶人:“都去干自己的差事!每日围着这间屋子打转儿,里头有什么宝贝啊?”
侍卫们忙小跑着四散而去,章召冷哼一声,负手走出亲卫府。
他前脚刚走,这些人又聚集在一处窃窃私语:“为什么没人来诊治送饭!我们是看守殿下的,要是出了事儿,还不都是我们的罪!”
“是啊!陛下晓得这事儿么?”
群情激昂,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都不忍让一个闲来和他们吹笛谈天,还偶然眯着眼吹几声哨子的少年受罪。
但无论他们怎么吵闹,那间屋子里头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冬夜,亲卫府里烧着红炭,窗户纸也映出了暖色。
看守谢临的几个人正在下注。
“押大!快押大啊!”
“我这次押小!嘿嘿!风水轮流转,这次该轮到小了!”
冯闻镜站在院子里,若有所思地沉默倾听他们的对话。脑子里浮现的画面,却是谢临骑着飞驰的追月,歪着身子喊他:“闻镜,我刚才转了个好急的弯儿,你瞧见了么?”接着是自己焦急的声音:“公子慢些,当心摔着……”
冬日的寒风砭骨的寒,吹得他有旧伤的腿一阵麻疼,冯闻镜忍者旧伤,缓慢地走到后院,推开谢临的屋门。
昏暗的烛灯淡如萤光,强烈的血腥味让经历沙场的他也不仅眉头一皱。屋内没生炭火,桌上的茶碗里连口水也没,冯闻镜走到床边,因光线太黯,只依稀瞧见谢临一动不动趴在床上,薄得像一片风中枯叶。冯闻镜一开口,眼泪便流下来,叫出的却还是旧日时的称呼:“公子,你怎么样了?”
没有人回应他,那个昔日纵马的少年只是这么虚弱安静的躺在那里,半点声息也无。冯闻镜的心一颤,伸出手去摸他鼻息,只觉触手湿漉漉一片,低头看看,枕上依稀有个碗口大的湿印子,他以为是泪,本没在意,忽然心头巨震,抖着手去拿桌上的烛灯来照明。这一看却惊得嘴都合不拢,枕上的印子竟是血迹沁湿的!谢临的嘴里还不住涌着细细密密的血泡,上半身偶尔轻微抽搐,右半边脸已完全浸没在血里。冯闻镜亲眼看见这惨状,不由得呼吸急促,流着泪把烛光转移到他身上,腰部往下的衣衫已被血染得看不出颜色,粗粗一看便知是要命的伤势。
冯闻镜本不想多管这档子事儿,实在按耐不住才说服自己进来看一眼就走,谁知看一眼容易撇下难,眼下只能一声声喃喃叫道:“公子,公子……”
又看他发髻已经松散,便伸出手去,把他散乱下来的发别到耳后,把他左脸颊露出来。
如果没有看见这个脸,冯闻镜也许会陪伴到谢临咽气,大哭一场,愧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