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袁休想捂住耳朵,但是发现自己深陷黑暗,近乎虚无。
他只能在黑暗中闻着血腥味听着沈瑜支离破碎的嗓音还有那未出世的婴儿的哭声,似乎永无止境。
“沈瑜…沈瑜……”鲜血浸染他的梦境,冯袁休喊着故人的名字猛地惊醒。
微弱的感应灯亮了起来,冯袁休靠着床坐起身,动了动四肢,不禁皱起眉头。他叹了口气,缓慢下地,现在的他即便是光脚踩在地上,也已经感觉不出温度了。
冯袁休扶着墙壁,跌跌撞撞走到不过十步开外的衣帽间前,打开门锁拉开移门。
“哗啦啦”冯袁休拽着衣服一步步往里走,不小心拉下了好些衣物,好不容易走到最里面的转角柜前,慢慢蹲下,按下指纹锁。随着“吧嗒”一声,冰柜的门也被打开了。
冯袁休从脚边的盒子里随手拿了个一次性针管撕开,又从冰箱里最外层拿了一袋血浆抽了一管血,毫不犹豫就给自己扎了一针。
沈瑜,这下你开心了吧,我成了怪物。
005
冯袁休喜欢手冲咖啡。
看着热水溶解咖啡粉,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香味,让他有一整段放空的时间。但是今天则不同。今天他泡咖啡的时候想到了那个年轻人。他待会儿会出门,为了卫南叙,去他登记资料里写着的福利院。
他走到车库,手机震动了起来,冯袁休低头,号码显示是个固定电话,并且被标注为政府部门。
“喂,是冯袁休律师吗?”
“是,请问您是?”
“案件2018XXXX013的尸检报告跟嫌疑人验伤报告已经出来了,你有空的话去办手续取一下吧。”
“好的,谢谢。”
冯袁休挂了电话,准备调换一下出行顺序,先去法证中心再去福利院。
法证中心的新部在郊环以外,一片造型时尚设计感十足的建筑群,四周人烟稀少,植被丰富,冯袁休一共就来过两次,每次都觉得这里的氛围跟着地方的职能格格不入。不过好处就是每次取完报告就能在附近洋气的咖啡馆或餐馆休息一会儿再回去。
报告非常详尽,甚至还带了受害者的尸检的各处细节照片,冯袁休随手翻阅着报告,吃着寡淡无味的沙拉。
被害人李云贤,三十八岁,创业中,正在经营一家互联网金融公司,去年刚拿到大笔风投,公司产品也反响不错,是标准的事业有成人士。
全身新旧六十四处钝器伤,其中八处造成粉碎性骨折,颅脑受到过重击,死时脑袋直接被砸了个窟窿,左手手指一根根被敲得粉碎,最为恐怖的是,不只是他的膝盖他的手腕他的手指,他的睾`丸也被彻底粉碎了。
冯袁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时代进步太快,照片这么清晰,报告里的器官青青紫紫,模模糊糊,已经完全看不出它曾经的形状了。
再逐行细读,发现这案子的麻烦程度远超他先前预估。尸检报告显示,被害人在生前曾经遭受过一段时间的虐待,并且与死亡时间间隔不会太久,而那去势之行,也并非是死亡当日的“杰作”。
被剥皮的手指、被击碎的睾`丸、被剜去的双眼、被割下的舌头、被击碎的骨头……还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淤痕外伤。这份尸检报告很明确的反馈着一个信息,犯人是一个施虐者,他无法克制自己过度杀戮的欲`望。
卫南叙那张苍白的脸在冯袁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那流着血的手掌,冷淡的表情,微微颤抖着的身躯,他并没有激烈的辩解,但是他浑身上下充满了受害者的气质。
他的确不像是个杀人犯,他太漂亮,也太脆弱。
就像那个人一样。
——休,难道该为这些人负责的只有我吗?
“哐当”一声,手中的金属叉砸到了磁盘上,落到了地上。
“先生?需要再给您一份餐具吗?”热心的服务员凑了上来。
冯袁休抬起头来,“不、不需要了,谢谢。抱歉弄脏了地板。”说着连忙收起文件,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
冯袁休停好车,坐在驾驶座上,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脸。镜子里的男人紧皱着眉,脸色灰白,可以说由内而外的散发着颓败之气。
下了车,冯袁休就径直迈向了福利院的大门。福利院看来近几年翻修过,虽然不说富丽堂皇,但是异常宽敞干净。因为事先联系过的原因,他刚进门就由专门的负责人带去了负责人那里。
冯袁休固然觉得受到这样的礼遇很好,不过也显而易见地察觉到了这地方的虚伪之处。
负责接洽他的人年逾六十,看上去温和有礼,是冯袁休印象中标准公职人员的形象。
问起卫南叙的时候,他笑眯眯地拿出了一个老旧的文件夹递给了过来,“这是卫南叙的成长手册成。”
冯袁休道了声谢就接过文件夹,抽出里面的东西翻阅起来。这玩意儿乍一看像是一份简报。几张合影,因为年代久远拍得也不太清晰,因此除了能看到几十个小孩之外,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几张涂鸦,你说两岁也行三岁也行,总之看不出画了什么,说谁画的都行;最后,还有卫南叙的小学毕业成绩单,是全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