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华关上宿舍门,重新锁好。韩斐不在,袁华不准王彬进去。
他越想越担心,越想越着急。
关于韩斐,袁华是知道一些的。
他清高难近,更有一副坚硬的心肠。他虽然对旁人都冷漠,可这些远不及他对他自己的一半狠心!就像他根本不愿意回家面对那母子二人,却依旧笑语相迎。他极其不愿与他们同桌而食,却照旧忍耐,陪他们演一出家庭和睦的戏,而不是违逆他母亲的要求。
能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真的狠。
而他要有多狠硬的心肠,才会依旧拒绝几乎把心窝子完全掏出来,捧给他的他!
韩斐根本不接受他。即便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已经很要好,他们好得只有彼此,几乎相依为命,可袁华心里知道,韩斐随时随地都在抽身离去,就像今天这样,他随时都能推开他,不要他,他独自前行。
韩斐狠心到不会真正接受真心,狠心到鄙夷的说亲吻是恶心的肮脏事情,狠心到不相信他说的情感,也不看他的心,他狠心到对他和他说的永远,都嗤之以鼻。
袁华原本并不懂得韩斐为什么从不低头,也不开口寻求帮助,可现在他隐约明白了,那是他的尊严,是他的骨气。他要靠自己,哪怕一个月只有二百块生活费,哪怕被同事领导使绊子,可韩斐依旧是韩斐,他坚持做自己,那是他的原则。
就像他自己不再因为懒惰,贪图安逸的生活,而接受,任由后爹掌控掌控余生一样,那是自己的气节,是他坚决坚持的自我。就在今天,他甚至取得了初步的成功,在自己的前程问题上,王彬第一次让步了!
而韩斐虽然看似温风和煦,实则非常有主见,他简直……自尊得刚烈。当初袁华不过是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戏言了一句,他就能不惜伤手、丢工作,宁可再也不能画画,他也要打到袁华害怕,低头道歉为止。后有那日袁华被诽谤污蔑时,他发火恼怒,不惜以诡辩才思颠倒是非黑白,也坚持像维护自己一样维护袁华。
这些哪里是寻常的自尊感!
何况今天,他迎面遭受了这样一大盆脏水!
简直可恶!
袁华越想越气,瞪着流言蜚语中的另一人,都怪他,不知检点,不注意影响,这全部都是王彬的错!
“你瞪我干什么?!”王彬看着袁华锁门,冷笑道:“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他可把钥匙都给你了!”王彬说着抖了一下空荡荡的手掌,示意自己才是清白的。
“多少人投诉他和学生谈恋爱都被我压下去了,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根本算不得证据,可你倒好,今天一连甩出来了好几个实锤证据!”王彬说着撇清干系的话,示意袁华手中的钥匙,嘲道:“关了门,谁还管你们是在看书学习,还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我——”
“你们啊,一个两个都没脑子,天真至极!就凭你,还敢舔着脸承认是为了他?你为他做了什么!不听话!”王彬冷哼一声,丢下袁华,转身走了。
宿舍门口余下袁华一个人,他扒拉着头发回想这一天,自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发狂发怒,折腾了这一场,虽然当时痛快了,可他却把自己折腾进去,把韩斐折腾气了。
简直得不偿失!
他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可韩斐究竟去了哪里呢?
袁华找了很久。他先去了韩斐常常买画具颜料的那条街,一家店铺接着另一家找过去,直到所有的店铺打烊,他却没有找到韩斐。他又去了韩斐带他回过一次的家,那母子二人都在,却没有韩斐。袁华耐着性子和那母子说了几句话,离开后坐上那天他和韩斐一起奔上的那趟车。
夜里无人,袁华一个人坐在自己上次坐着的位置,看着旁边的空位,就像看着韩斐仍旧坐在那里,被他一句实心实意的称赞羞得面红耳赤,不敢抬脸看他一样。
袁华没有找到韩斐。
他走遍了他和他一起走过、路过的每一条街,每一个地方,从白天找到黑夜,又找到天亮,他找了整整一夜,却没有找到韩斐。
袁华越找越担心,越找越心寒,越找他越是害怕。他的脑子里不断出现他红肿如砖的手掌,以及那句凉薄冷漠的“不死不休”。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韩斐曾经这样说。
无所谓亦无所畏惧。
袁华害怕得几乎发疯!失魂落魄回到学校里,一夜未眠,他形如鬼魅,慢慢往教师宿舍走。他怕极了,不敢走太快,又满怀期寄,现在他也只能把这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里,他期望韩斐已经自己回来了,而不是……因为那些脏水而“玉碎”去了。
他站在韩斐的宿舍门口,手中拿着钥匙,迟迟不敢开门,心中已经紧张到崩溃的极限。
如果韩斐不在……
如果韩斐在,却……
他该怎么办?!
袁华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胆小,他哆嗦的抓着门把手,腿一软,蹲了下去。
比起那一夜的不敢碰触,这次的他更加胆小。
他连门都不敢开了。
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