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床上，两人都靠着床头，赤裸着依偎着，被子盖了一半，被子下面十指交缠。他们仿佛还没有过去热恋期，这点让柯江的好友张云天觉得万分新奇——“我处对象，处了一个月就腻歪得不行，你怎么这么能坚持呢？”柯江仔细思考柯一番，道他也不知道。他以前跟张云天就是一路货色，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知道在谢白景身上怎么就这么日复一日的持之以恒。别说他了，光谢白景这样也挺有意思，人还是初恋，半点尝鲜的想法都没有。柯江也问过谢白景这个问题，不过谢白景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对柯江提起从前，有些微妙地吃味，柯江也就不再提了。

房间很昏暗，床对面的大屏幕上正在上演当下最火爆的电影。里面的谢白景演一个才十八岁的少年，恋情缠绵悱恻，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柯江看着看着，却突然问：“这女的叫什么？”

“谁？”镜头从一群女孩身上一闪而过，谢白景仔细辨认，也不知道他在说哪个，坦白地：“这些出场没多少，我都不这么认识。”

“有一个，对你有意思啊，”柯江戏谑地，“看她那眼神，哥哥一眼就看得出来。”

柯江确实看人精准，一指就指上今晚给谢白景单独来敬酒的那个。谢白景却根本不往屏幕里看，他侧过头去看柯江，眼底笑意深深。

“那我的眼神呢，”谢白景问，“你看得出来？”

“别打扰我看电影，”柯江道，“难得享受一回。”

柯江笑得眉眼弯弯，眼睛亮亮的，仿佛还是个大男孩，半点不见在外边的模样。谢白景只光顾着看柯江，眉眼里确实温柔得无法言说，从发梢落到眉毛再到鼻尖、人中、嘴唇，每一处都想上去亲一遍，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他将自己的目光隐匿得不怎么高调，只安安静静地看他的柯江，柯江的瞳孔里映着他。每当他出场时，那双也眼睛都会变弯一点，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点儿笑意。

谢白景从不意外自己对柯江的感情只会有增无减，他就是这样的人，轻易不动感情，一动则是要翻天覆地、不再更改的。他只是在有的时候，会稍微觉得心里空落。他与柯江在一起，是有诸多收获的，除了爱以外，总不可避免地还要提到一些俗物，比如金钱、人脉、资源，哪怕他自己事业已有所成，但不得不承认，柯江仍在他身后为他保驾护航。而柯江与他在一起，却失去了一些东西。

哪怕柯江反复与他沟通过，他也暂且过不去这个坎。柯江是他的爱人，他想让柯江衣食无忧、一辈子快快乐乐开开心心，一如他刚遇见他时那样当个纵情潇洒无忧无虑的小少爷。柯江值得最好的，而他谢白景直到现在，还不能时刻保证自己是那个“最好的”。这种对完全掌控的欲念，来自他的天性，似乎无法改变了。

“怎么了，”柯江突然出声，“想什么呢，宝贝儿。”

他与谢白景对视一眼，他敏锐地感觉到，谢白景的目光不似方才那样专注的温柔，而是沉沉蔼蔼，仿佛藏了些什么。柯江并不怕他这样，凑上去亲了亲：“下个礼拜能陪我？”

“好，”只要是柯江提出有关他的需求，谢白景都答应得很利落，“给你补过情人节。”

“真喜欢你，”柯江故意以肉麻得语调，“怎么这么好呢？哪来这么好一男的，给我撞上了啊？我柯江行什么大运了啊？”

谢白景的嘴角弯起来，他的手稍微紧了紧，在感到柯江指节上的戒指时，才稍稍松开一点儿。他眼睛里恢复方才的平静与温和，仿佛倾洒一地的月光。他一些细小的隐晦的执念，其实来得容易，消散得也容易，来时只需要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言，去时也只要柯江冲他稍稍一笑罢了。

柯江并非毫无所觉，他的唇角始终翘着，定定地看面前的屏幕。屏幕里的谢白景头发很短，穿着白衬衫，五官眉眼干净又英俊，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气势。柯江瞧着，竟像时光交错，站在前面的，真是以前那谢白景，冷清漠然，仿佛是拿人心都捂不热的一块石头。但他看着，仍然觉得心脏砰砰。再侧头去看，身旁紧紧依偎着的人，上身赤裸着，模样仍然是一样的俊朗，甚至比那时的青涩要更胜一筹。神色却变得多了，从眉眼道唇角，都显出一股温柔得情意来，仿佛是天神坠落了凡间，沾染了一身烟火气，偏偏这股烟火气，还就只有他柯江能闻得见摸得着。

还是看现实里这人，他要更心动些，柯江判断出来了，连屏幕里的人都不想再看，勾揽着，鼻尖抵鼻尖，要再亲。

谢白景一头雾水，连喊几声“江宝”，还顺带提醒“你明天要上班”“我明天要工作”云云，见柯江都充耳不闻，干脆也与人再接着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