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他十七岁，正逢青葱年华。喜欢男生，从情窦初开伊始。

有人曾研究过同性恋这一特殊群体，其出现大致有两种原因。

一则天生而成：

就像先天性心脏病一样，从出生开始，就不可避免地落入了命运事先安排好的圈锢之中，这种病无从根治，只能在一复一日中静静地聆听着愈来愈进的死亡之音，忍受着生命的消耗殆尽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所谓向死而生，不过如此。

二则后天而成：

每个人后天生活的环境各不相同。市侩，人迹，关系以及愤怒，压抑，埋怨，嫉妒，欢乐，幸福等混乱的情绪潜藏隐晦地游戈在少年四周。冥冥之中，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少年亦步亦趋。

林瞳，属于后者。

年少无知，却总是在阴暗的房间里向隅而泣，并不隔音的另一间卧房里，传来的是父母阴蛰的喊骂声。

那个温婉贤良的女人，在丈夫频繁的出轨后，崩溃无助。一夜之间，成了哀哀怨怨的市井妇人。

七岁以前，他有无微不至的父情母爱，哪怕只是逢场作戏，但好歹也是个有枝可栖，有处可安的幼鸟，只是当现实残忍的撕开多年苦心营造的欺骗假象之后，一晃间，他成了彻头彻尾的流浪儿。

茫茫宇宙天地，他竟无处可去。

第4章第三章

在年幼混沌的思想里，一切价值观和三观尚未形成，只是懵懵懂懂地看待这个世界的人情冷暖。

在黑暗如漆的夜里，冷风呼啸而过，哗啦啦地吹动鸦默雀静里无数疲惫于生活的人们不甘愤恨的情绪。

他的母亲与他挤在一张宽窄的木床上，利用生平最大的蛮力拦腰拥住他。两张流通着血缘的面容紧紧相贴。

她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心事，林瞳只觉得隐隐而来的痛感袭满全身，半晌后，她才暗哑地开口：“小瞳，你瞧瞧你那爸爸，□□性日复一日地膨胀，宁愿抛妻弃子，也要一意孤行地沉溺在那些女人遍布的脏地方。是啊，他有钱了，有钱了，就可以背弃所有为所欲为了啊！”

她顿了顿，喉咙间传来轻微的哽咽：“你爸啊，人面兽心的混蛋，全天下的男人啊都是这样！”她几乎带着眼泪嘶声力竭地喊出来，潜藏在她内心的暴躁裹挟着血腥的欲望，横行于周遭世界，最后不偏不倚地闯进林瞳的心底。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女人的疯狂与煎熬。

林瞳趴在座位上，窗外淡云霭霭，往日呼之欲出的灼灼光线此时倒显得畏畏缩缩。

林瞳揉了揉眉心，浅浅地闭上了双眸，无数残缺的记忆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那会儿，好像也是这个天气。

他的母亲竭力忍着啜泣，絮絮叨叨了半宿方才入睡，他费力地从母亲的怀抱里抽出一只手，随意的往脸上一抹，竟是一手的湿。

他在幽幽无光的房间内，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黑暗中依赖自己微弱的感觉，鬼使神差地，将手指靠在唇边，浓厚的咸湿味一瞬间肆意地游散在口腔内。

原来，眼泪是这样的味道。

很咸，比剩菜回锅后还要咸上几分。

这几分里，夹杂着一个女人对生活的绝望苦闷，是一个又一个夜晚里郁结的孤独与愤怒。

这份积聚已久的情绪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少年的心智，似乎是本能的，他讨厌他的爸爸，讨厌他的妈妈所讨厌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男儿身。

这一年，林瞳七岁。

此间时长，十年恒久。

第5章第四章

迷迷糊糊的，他仿佛听见一声如雷贯耳的叫喊，使他迫不得已地从记忆中抽离。

台上的老师带着一副金丝边框圆眼镜，愤恨的骂道：“林瞳，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地听课，来，回答一下黑板上这道例题。”

林瞳虚眯着桃花眼，慢慢悠悠的地站起来，卷卷的睫毛细长优柔，春风满面地答道：“不会。”他弯了弯唇，近乎妄自尊大，不可一世。

台上的老师涨红了脸，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生无可恋，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余怒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