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他,整个客厅都陷入了针落有声的死寂。
元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呆若木鸡的艾信鸥走去。
灯光将他摇曳的影子拉得无限长,又无限扭曲。
他走到艾信鸥身前,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我是个眼里只看到钱的婊/子,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东西?”
那细若游丝的问话仿佛从渺远的天际飘来,艾信鸥直愣愣地转过头。
报复的快感充斥了四肢百骸。元驹眯起双眼,毒蛇吐信般继续说道:“你为什么不低头看看你的手呢?”
艾信鸥这会儿好似一个听话的孩子,呆呆地顺着他的指示低头,看向自己下意识摊开的手掌。
元驹倚在他身上,爱怜地攀住对方的肩膀,一起低头看向对方的手掌。
他们这会儿倒像是一对亲密的有情人了。
人们都说掌纹杂乱是命途多舛的表现,可是在元驹看来,这样一个将他人生死随意捏在手中之人,又有什么值得宽恕的呢。
也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需要一点难忘的教训。
在梁管家为时已晚的制止声中,已是毒蛇附身的元驹朝艾信鸥发起了最后一击——
“你看,你也不过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和我这个婊/子又有什么两样?”
第7章醉后言
“你以为你能高尚到哪里去?说到底还不如我这个婊/子。”
“毕竟婊/子只是拿钱办事,而你手上却是真正沾过人命的。”
“啪!”
——元驹痛快淋漓地宣泄着,换来的却是几秒后艾信鸥毫不留情的一掌。
他的双脚随着对方手掌的力道踉跄了一步,之后怔在那里。
良久,元驹的眼睫颤动了下,他后知后觉地伸出手,摸向已经开始灼热的脸颊。
一天之内,他先后被轻侮两次,而轻侮他的这两个人,都与6年前害死他母亲的那场车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果然人一旦下贱,就只能成为别人手中任意揉搓的玩意。
“我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吗?”艾信鸥轻蔑地俯视着他,似乎只是在看一只可以随手捏死的爬虫。
他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甚至让元驹产生了一种错觉——艾信鸥刚刚的那场失态根本就不曾存在。
但是紧接着元驹就发现,这不过是对方的伪装——
艾信鸥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此刻正暗暗发抖。那抖动太过细微,假如不是元驹不甘心地重新审视对方,也许便会就此错失。
眼前这场虚张声势,不过是为了掩饰艾信鸥内心的恐惧。
蓦然领悟到这一点,元驹意味深长地笑了,眼中的光芒越发灼热。
“我怎么说不要紧,重要的是你怎么想。”他捂着脸颊笑道,额头凝固的血痂为他增添了难以言喻的疯狂,“毕竟你究竟是不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大少爷,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艾信鸥一震,注视着对方的眸色渐渐转暗,仿佛天际翻滚的黑云,昭示着一场欲来风雨。
元驹本以为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背在身后的一只手都握了起来。出乎意料的是,艾信鸥这样无声地看了他半晌,忽然掉头朝大门走去。
他就这样大步流星、腰背挺直地走着,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真正动摇他的内心,然而元驹却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了一丝落荒而逃。
“少爷!”梁管家慌里慌张地跑上去拦,却不及对方的脚力,就这样硬生生地让艾信鸥出了大门。
没多时,引擎发动的声响就从外面传来,短暂的轰鸣声后,一切又重归寂静,似乎刚才的那场闹剧连发生都不曾有过。
元驹疲惫地敛住双目。他都能在脑海中想象出轿车绝尘而去的场景,毕竟6年前就曾真实地发生在他眼前,今天不过是再次上演。
巨大的疼痛窒住了他的五脏六腑。元驹几乎要喘不过气。
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发现梁管家正怒瞪着他,那副恨不能啖其肉的样子与前几日的和颜悦色截然相反。
元驹意有所指地问道:“怎么,您还想再来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