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吗？”

艾德里安侧脸，反问：“他们不相信你吗，警长？”

杰克警长侧目，慢慢地哼了一声：“酒精和欢乐麻痹人的神经。”

艾德里安问：“杰克不高兴吗？”

杰克警长不耐烦地挥开烟云，说：“你那么喜欢问‘为什么’吗？”

爱诺森神父难道不理会他？杰克想：至少爱诺森神父会是一个合格的解答者。他自己总是缺少耐心。

艾德里安耸肩道：“因为我一无所知，但警长你救了我，还帮我在森德尔镇安顿……”

不，他从来没有帮助艾德里安，也没有想过。杰克想，却只是沉默地抽烟。

艾德里安又从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递到杰克警长面前，说：“谢谢。”

杰克警长瞥了眼那颗略微失水干瘪的苹果，微妙的直觉警告着他。

“我记得你对我的第一句话——闻起来像腐烂的苹果？”

艾德里安缩回手，探身嗅了嗅，杰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艾德里安眼里闪烁着恶作剧的笑意，说道：“丁醇的味道。”

哈？啥？杰克警长一头雾水，但升起模糊的警惕意识。

“杰克警长，我相信你。”艾德里安吐出一句前后不搭的话，“‘即便你怀疑星星是火/哪怕你怀疑太阳无动’，你可以相信我吗？我的确是失去了记忆，但是我的感觉告诉我星辰的悲伤，他们垂下哀悼我的不幸，荒原的风告诉我所失去的拥有，我的家人和过去，被践踏在灰马的马蹄铁下，风沙漫过他们的血迹，灰马带走了所有的痕迹……”

杰克警长装作对于艾德里安的话略感兴趣——实际上他听不懂，但他不会承认。

“你很有作神职人员的天赋。”杰克警长见艾德里安不绝的抒□□望，赶忙打断他，干巴巴地说，“你的口音现在改善了不少。”

艾德里安微笑道：“感谢爱诺森神父，他在过去一个星期里循循善诱……”他将苹果塞进杰克警长的手，又从挎包里掏出一本破烂的小书，上面写着《哈姆雷特》，“他用莎士比亚的作品来教导我。”

杰克警长听说过教堂那里的确是有一个专门放书籍的角落，但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去取书。他不禁失笑喃喃道：“难怪爱诺森神父那么喜欢你。不过，我对这个，额，莎莎比亚没什么兴趣。”他突然升起一股玩笑的欲望，杰克从腰包里拉出巴掌大的一本用线串起的“剪报”：全部都是半袒露胸部大腿的黑白女人钢笔画。

杰克警长看到艾德里安的耳根泛起不自然的红而哈哈大笑：“你应该看看这个！”

“不，谢谢。”艾德里安捂住耳朵。

“要去玛丽亚酒馆喝一杯吗？”杰克警长收起他的珍藏，手肘推了推艾德里安，后者踌躇片刻后摇头：“爱诺森神父不希望我喝酒。”

杰克警长嘀咕了一句，问：“那我请你吃一顿大餐吗？”

艾德里安摇头，蓝眼睛闪过一丝试探：“杰克，你看那太阳——”

杰克疑惑地转过头，苍穹盘旋的热辣太阳似神般凝视着他，他感到一阵风搔过他的脸，湿热的气息一缕缕传到他的鼻腔。

杰克猛地转过头，盯着艾德里安，后者真诚地笑容挂在白得非人的脸上，蓝色的眼睛倒映着自己恼羞的表情。在转头时，他将枪拔出，但他只是灼灼地注视着艾德里安，意味不明，掺杂着厌恶、排斥、杀意和迟疑。

远处秃鹫粗哑地嘲讽声传入他耳，终没有拉下保险。他是真的唾了一口在脚下，碾过去，又意识到另一只手里拿着他送的苹果，嫌恶地扔开，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开，马刺哐哐地闷响，又或只是他的情感错觉。

目送警长离去的背影，艾德里安保持着微笑，捡起那颗被抛弃的苹果，低头喁喁细语道：

“‘人类有多么美！啊！美丽新世界，有这样的人在里头！’糖衣包裹的腐烂苹果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亲上，作者急。

第6章你以为我以为就是你以为（2）

杰克警长没有给艾德里安的脑袋开上一窟窿，也没有告诉爱诺森神父艾德里安的“精神病”——即使这样做一了百了：艾德里安会遭受全镇人的鄙视和白眼，直至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这里并不受欢迎，自行离开。或者……被掷石而死。

杰克想到这件事便感到恶心，并且之后不止一次地被梦中艾德里安剔透的蓝眼睛所惊醒。

他从床铺上翻身而起，右手握着枕头下的左轮。反应了一会儿，杰克用手抹了一把脸，维持着低头坐在床沿的姿势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