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嗤笑了一声,不理会他转身就走,他拦着我,我甩开他的手,他却怒道:“文之一!你而今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周围人纷纷上前劝他不要生气,张长友过来刚要扶我,我却掀翻了院子中的桌子,桌椅倒地的轰鸣声让快要失控的场面一下静了下来,我回身看他冷笑:“我就是眼里太有你们这一家人了,我明知你们无事却偏还是回了来,我明知这陌上阁与我半分关系也无却还是拼了命的保,我明知你对我不比对他们姐弟二人半分却还是看着书信软了心肠,所以我而今落得这般地步全是我咎由自取,但是以后不会了,半分都不会!!”
他似乎有些不敢指望,瞪着眼睛沉着一张脸,用手指着我:“你为了个影卫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话闭,顿了顿沉声道:“你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嗤…父亲觉得是什么关系”
“文之一!记住你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文家的其中之一?文家的庶子?文家那个孤僻、心狠的文三少?我什么身份?我有什么身份!”
他定定的看着我,冷冷道“文之一,你受了伤我不同你计较,现在给我立刻滚回房反省,”
他说完要便要走,张长友一直在拦着我不让我再说话,我却转身摔了手边的东西,怒道:“你知道我从小在这陌上阁过得都是什么鬼日子么,你知道你的一对儿女穿着好的衣裳,吃着好的餐食时我在干什么么!我在厨房里偷东西吃,我和下人的孩子抢东西吃,我还得忍受着这群狗东西的嘲笑!我!一个不受关注、宠爱、不明来由的庶子!我孤僻、我心狠、我小小年纪就打瞎了仆人孩子的眼睛!然后呢?你的一对儿女呢?聪明,善良,优秀!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忍受这恶心的过往!恶心的比较!恶心的名字!凭什么!我忍了半辈子,现而今难道我连如何救自己的影卫难道都做不了主么!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话闭我推开张长友闪身飞出院子,冷风灌进了嗓子,我咳嗽的厉害,扯的胸口更是疼的发慌,一下头上便出了冷汗。张长友跟在我身后出来,不发一语却默默脱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我系上,我缓了缓道了句谢,便往崖底走去。
崖底雾重,积雪经年不化,我看着眼前模样仿佛心头也有了四季更替,而今里面一样寒冬腊月…
身旁人来人往,皆在大声叫着文余的名字,一寸一寸的找。
第一日毫无消息,我滴水未进;
第二日毫无消息,我就着口水吃了一口旁人带在身上的囊;
第三日毫无消息,我甚至未让长友多说一句,便掐好时辰吃了三餐;
第四日…我终是见着了那人…
他身上披着旁人的衣服,头发散乱,面色苍白,脸上还有摔伤的痕迹。
他似是未看到我,挣扎着要起来,嗯,腿似乎也摔断了,有人给他递了吃的东西,他接下来刚吃了口,便皱着眉头心绪不宁的问身旁人什么事,那人似乎是说了什么,他便丢了吃的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走。
人群慢慢散开,他看到我,亮着眼睛,像在陌上阁第一次见我那般,像条见了骨头的狗。
他想过来,我却冷着脸,不发一语,他看着我不敢说话也不敢妄动。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然后闭了闭眼,哑了嗓子:
“过来…”
“让我抱抱你…”
他不顾周围的眼光,飞扑进我怀里,而我从看到他那一刻就在发抖的手直至此时此刻方停了下来,他死死的抱着我一遍遍的叫主子、主子、主子…
我将他的头按在怀里一言不发,我还能说什么,我怕我一说话便要漏了这几日的度日如年。
这失而复得的人,这虚惊一场的事,在我怀里,实实在在的在我怀里。上天眷顾我,未将我赶尽杀绝,置于死地,我还活着,真好,我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多了三个收藏,太感人了,谢谢各位,辛苦大家看这么惨的文,hhh
第23章中插番外:文余(一)
其实,我与主子第一次相见并非是在巷子里。
我的母亲是个旧院女子,也就是旁人口中旧院里卖笑的娼妓。
你小子,是个命不错的。这些年我们院里来来回回多少姑娘有喜,生下来的可就你一个,你可别不惜福。在我小时,老鸨总是如此敲打我。
听得老鸨讲,其实初时那个女人并不知自己有孕,连客都是正常接的,后来是肚子逐渐大了起来方才知道,而那时我又以成型,她不知怎么突有些许不忍。说到这时老鸨嘲讽不已,只当笑话般说了出来。
“你也不知是她同哪个浪荡货的种”
老鸨说自己起初不同意,可她摸着肚子说“这世间男人一般,可风景其好,他命好便让他出来见见吧”见她坚持方才罢了。
可因怀我的原因她接不了客,本来在院里的魁首地位也一落千丈,受尽奚落,嘲讽,这院里本就捧高踩低,极尽下作,而她则将之一切责怪与我,是以恨毒了我。谁能相信呢,可人心就是这般莫测。
她的确不是位好母亲,可这也不能怪她。她从小便在这院里长大,耳濡目染都是勾引男人的手段,放荡、卖弄、快活、享乐是最重要的,让我出生大抵已倾尽了她此生善意,是以在我儿时的漫长时光里我从未见她对我好好笑过,甚至好好说过话。
我不像是她的儿子,更像是她的仇人。
是以在我七岁那年,老鸨提议说要将我开始当小倌养着时,她甚至毫无反抗的就同意了,不,她还是反抗了的,为了我的价钱她们争执了一个时辰。我丝毫不惊讶她会这样做,她并不爱我不是么?
而后,我一次次想尽办法从旧院里逃出来,然后一次次被抓回去毒打,当我奄奄一息的趴在床上时她总是会用那双涂着猩红色指甲的手摸着我的脸,娇声嘲讽“我的儿,你娘我是什么命,你便也是什么命,认命很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