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目击者称,那一天,那个名叫柴玖的嫌疑人最后是被警方注射了镇静剂并用电棍电晕之后强行带走的。
事发现场的地板上染满了鲜血,少年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如同疯子,他挣脱了警方的控制,用钝器攻击着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受害者。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样一个矮小、瘦弱的男孩,却在那个时刻,爆发出那样骇人的力量,他浑身是血伤痕累累,如同一只炼狱里被熊熊烈火焚烧的恶鬼。
再后来呢?
很多年后,季汩坐在沙发上,任凭已不再是少年的柴玖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玩着手机,一边安抚地摸着男人曾经倔强如今已经服帖的黑发,一边轻声问。
“后来……”
柴玖眯着眼睛盯着手机的屏幕,没有表情地叹了口气。
那个欺负妹妹的畜生,抢救之后捡回了一条命。
莱姆的母亲,一个毫无底线地宠溺着儿子的红发女人,带着几个雇来的打手找上门来。他们闯进少年的家中,将本就所剩无几的东西都毁了个遍,锅碗瓢盆都统统被砸的稀碎,就连那墙角边被女子死死护在身下的钢琴也不放过。
——贱人!还我儿子!
——都是你们这些穷鬼生出来的贱种害得!
在撕扯的过程中,柴玖的母亲被人失手推下了楼梯,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这个穿着烟灰色纱裙,在午后优雅地弹着钢琴,柔声细语地唱着歌的漂亮女子就这样昏到在血泊之中,再也没有醒来过。
我是个废物。
我保护不好妹妹,还害了妈妈。
铁窗内的少年蜷缩在床脚一根一根地抽着烟,他渴望自己就这样抽着抽着最后无声无息地死掉,却在第二天清早面对着自己依然还活着的事实。
他时不时用冰冷的手指或抚摸着跳动的心脏,或试探自己的鼻息和脉搏,他奇怪自己为什么不死掉呢?
他不明白,也永远明白不了,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他只是想要保护妹妹,而付出的代价却是失去妈妈。
这就是……拔剑的代价吗?
十五岁的柴玖戴着手铐,浑身淤青嘴角还渗着血,蓝色的狱服松垮地套在他的身上,显得滑稽又可笑。被强制剃短了的头发如同刺猬一般不服气地根根直立,眼神却一片空茫没有了焦距。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哥哥关在这里的!
探监室内,妹妹哭得撕心裂肺。
“妈妈已经……那样了……呜呜……我不想再失去哥哥了……所以、所以……”
——不要再打架,不要再为我出头了。我只想要哥哥好好地,不要受伤,不要被关在这里了啊!
柴玖的双眼渐渐聚集起了一点焦距。
难,太难了。死很容易,活下去才是人间最难的事情。
他用疲惫的双眼望着哭泣的妹妹,抬起戴着手铐的手腕,透过铁杆的缝隙一点点地擦拭去了妹妹的眼泪。
“……好。”
我知道了。
EVIL的最低刑事责任年龄是十五岁,案发当日是柴玖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天,因而没有被判刑,只是被政府收容教养了一年。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妹妹看见穿着球衣的男生,还会条件反射似的产生恐惧感,尖叫着扑进哥哥的怀里。
柴玖沉默着拍拍妹妹的后背,将自己的球衣,球鞋,连同奖杯、奖杯等所有与足球有关的东西都打包在一起,送去了拍卖场,换来一沓面值不小的钞票。
“乖,”他叹了口气说,“哥哥以后不踢球了。”
他将所有过去的荣光全然抛在身后,再也不曾回头看上一眼。
从此沉寂,从此退缩,从此小心翼翼,从此忍气吞声。
永远,永远,都不再拔剑,永远,永远,都不再还手。
因为那代价,他无力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