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杜旅长的一天】
杜见锋早上例行巡视阵地,没瞧见许一霖。他就问陈黏米,陈黏米说许一霖昨天守的夜里的班,这会儿多半换下去睡觉。杜见锋心里有点空,就往轻火力们的散兵坑走,结果还是没找到人。
「贺觉民!」杜见锋喊。
「哎,来了,旅座」
「你徒弟呢?」
贺觉民往四下看看,他刚换去守早上的阵地,还没把事情在脑子里捋直。他站着琢磨了一会儿,一拍脑门:「嗨,小许跟着汪淇通抓鱼去了,老汪说这附近有个湖,他瞧了有鱼,中午给加菜,小许换回来睡不着,就跟着老汪走了」
「许一霖抓鱼去了?去湖里?」杜见锋一把揪住贺觉民的衣领子:「他下水了?他不能见水!」
「….啥?」贺觉民懵了,不能见水是啥意思?
「老子跟你他妈说不清楚!」杜见锋松了手,转身就往水塘跑,他不知道怎么慌成这样,脚底下跑得生风。他就记得许一霖跟他说过自己不能见水,见了水就死,这才来投湖自尽。他都死过一次了,自己拼了命给他救回来,这回要再死一次……杜见锋觉得自己手直哆嗦,他得快点,那小子是一点都不会水,出了事连个扑腾的本事都没有。杜见锋跑得飞快,他的配枪和子弹盒都被颠得哗啦哗啦响。
许一霖跟着汪淇通抓鱼是自愿来的。他没守过夜,阵地上守夜可跟在家熬着不睡觉不一样,整个人高度紧张,时时刻刻注意着对面日军的动静。他下了夜班,脑子里绷着的弦儿却还没松。躺在通铺上翻来覆去是一点儿都睡不着。他折腾半天,怕给别的睡觉的战友吵醒了,就出来在阵地上溜达,看见自己师傅和一个绿色背心,背心后面缝个大红十字的人说话。他走过去,那个红十字就回头,笑着说:「哟,小许,胳膊好了?」
许一霖借着一点熹微的晨光仔细打量红十字,想起来这是新兵那会儿给自己胳膊擦药的军医。他笑笑,又下意识的摸摸胳膊:『好了,谢谢您』
贺觉民问他:「小许,下了守夜咋不去睡觉?」
许一霖实话实说:『睡不着』
军医跟贺觉民就一块儿乐,他们俩是老兵了,从这时候过来的,知道许一霖这是一宿绷着弦儿没缓过来,军医就拍拍许一霖的肩膀:「要不跟我上那边的湖看看,我瞧着里头有鱼,正琢摸着抓几条加个菜」,贺觉民也说:「你要不困就跟着活动活动,换换脑子就好了,回来再睡觉」
许一霖正想着赶紧找个法子让自己睡觉,这么一听赶紧点头:『成,成,我跟您去』
汪淇通就领着许一霖走了。
汪淇通人如其名,对水性特别的通。他老家沿海,打小儿就在海里河里摸鱼捉虾,靠水吃水。他参了军,被安排进医务营做医疗兵,学满了一年就被分到陆战军当军医。他人挺好,从不把那点紧俏的金鸡纳霜和盘尼西林当成私货扣下,即便他有这个便利;他也绝不会不救那些没救了的伤兵,哪怕是往他们临死前的嘴里送一口糖水,汪淇通都要一板一眼的喂给他们。他慈悲,心善,临死的兵他都要和人家说几句话,拉拉家常,问问老家的特产;等那个伤透的兵闭眼死了,汪淇通转脸就会忘了刚才死人跟他说了什么。他不是记不住,而是死的太多,没脑子记。他老家是沿海的,他想自己死的时候直接跟人说我家在海边,五个字,他就能走完这一辈子。
杜见锋紧着狂奔,跑到了那个湖边。果然看见许一霖水面上就剩下个脑袋。他心里一慌,也没顾上脱外衣,直接就往水里扎。水其实不深,许一霖半蹲着摸鱼,才显得人整个泡进了水里,杜见锋下了水,也没顾上这水才齐腰深,直接跑着去了许一霖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胳膊。许一霖正摸得开心,猛不丁的一阵水响,又被死死拽着,他疼的一激灵,站了起来。杜见锋看着许一霖站起来,才反应过来这湖其实才齐腰深。许一霖揉着胳膊,那上面勒出来四条手印子。他一面揉一面气哼哼的骂:『杜见锋,你有毛病?』
「你他妈才有毛病!」杜见锋愣了一会儿,突然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急躁,这事情不对,肯定有环节出错了。他杜旅长不该阵前失惊,他听见贺觉民说许一霖下了水,立刻就慌乱了,没顾头没顾尾的就跑了来。现在许一霖没事儿了,也没再溺水,按理说杜见锋应该心放回了肚子里,可他现在更是能听见自己钟鼓一般大震的心跳。许一霖脱了上衣裤子,穿着里面的军用短裤,光着脚,踩在齐腰的水里。早上挺冷,他脱个干净,身子一出水马上就被晨风吹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他的肩膀真是宽,腰是真的窄,他的浅铜色的皮肤上滑溜溜的都是水汽。杜见锋站在水里,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很急,他抬起手,不知道轻重的抡上许一霖的脑袋,把个人打得跌回了水里。许一霖挨了这么一下,急了,站起来就要揍杜见锋,杜见锋任由许一霖有样学样的给自己脑袋一下。他这时候愣着,不知道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许一霖的手实打实的触到杜见锋温热的头皮和沾着尘土的头发,他那一下抡出去,突然想起来这个站着挨揍的人其实是他们旅座,许一霖有点怕杜见锋发火,赶紧伸手揉他脑袋:『旅座,你怎么不躲躲?』
杜见锋被许一霖沾着水的手揉上脑袋,这才回神,他都忘了自己吃了个巴掌。杜见锋没说话,只是自己抬手揉揉,他又看见许一霖光着的上身:「你他妈….你小子赶紧把衣服穿上,这早上还凉,让你打仗来不是让你养病来!」杜见锋越说到后面越是中气十足,他已经从刚才的晃神中缓过来了。许一霖就点点头。从远处水深的地方钻出个脑袋,汪淇通举着一条鱼招呼许一霖:「哎哎!小许!这儿有鱼!快来快来!」
杜见锋没等许一霖说话,朝着那边就喊:「汪淇通你个海边儿上的人,别揪着旱鸭子下水,出了事老子看你怎么办!」他说完,也不管许一霖,直接踩着水走了,到了岸上看见一团衣服,他只当是汪淇通的,一脚踢进水里泄愤。许一霖跟在后面,看旅座一脚踹了一团衣服下水,立刻就急了:『杜见锋!你把老子衣服踢水里干嘛!』
「啊?」杜见锋不知道,他看着许一霖从水里捞衣服,他现在全身都暴露在空气里了。杜见锋觉得自己又开始了绝不正常的心跳。他看着许一霖上岸冷得打哆嗦,赶紧脱了自己的外衣给许一霖穿上:「有换洗的衣服没有!」
『昨儿刚洗了,就剩这么一套换的!』许一霖气哼哼的。
「跟老子回去,老子还有干净衣服!」杜见锋一面说一面转身,他现在身上可热了,热的恨不能跳进湖里找汪淇通抓鱼。
许一霖跟着杜见锋回了指挥部,那是杜见锋自己的单人兵坑,里面东西齐全,也都是打仗时候的东西,弹药箱,电台,发报机,一张光板行军床和一张桌子,两把折叠椅。杜见锋按着许一霖坐到椅子上,又给他找毛巾擦身。许一霖接过了毛巾,开始擦身上的水。他一路跟着杜见锋回来,身上的水都被吹得七七八八干了。他擦完了就把毛巾随手扔在杜见锋床上。杜见锋又给他找衣服,干净的军需衬衫,裤子。许一霖穿上,又把手里湿淋淋的衣服卷成团:『我衣服干了就还你』,他一面说一面出了兵坑,他心里也跳得厉害,尤其是当他穿上杜见锋那身衣服的时候,他跳得最厉害。杜见锋的衣服上有很淡的烟味和杜见锋的男性气味,那是洗不掉的,或者说,根本没认真洗。许一霖觉得自己不大正常,他赶紧往通铺走,咣当一下翻上自己的铺盖,听见了自己如雷的心跳。
许一霖跟着杜见锋回了指挥部,那是杜见锋自己的单人兵坑,里面东西齐全,也都是打仗时候的东西,弹药
箱,电台,发报机,一张光板行军床和一张桌子,两把折叠椅。杜见锋按着许一霖坐到椅子上,又给他找毛
巾擦身。许一霖接过了毛巾,开始擦身上的水。他一路跟着杜见锋回来,身上的水都被吹得七七八八干了。
他擦完了就把毛巾随手扔在杜见锋床上。杜见锋又给他找衣服,干净的军需衬衫,裤子。许一霖穿上,又把
手里湿淋淋的衣服卷成团:『我衣服干了就还你』,他一面说一面出了兵坑,他心里也跳得厉害,尤其是当
他穿上杜见锋那身衣服的时候,他跳得最厉害。杜见锋的衣服上有很淡的烟味和杜见锋的男性气味,那是洗
不掉的,或者说,根本没认真洗。许一霖觉得自己不大正常,他赶紧往通铺走,咣当一下翻上自己的铺盖,
听见了自己如雷的心跳。
杜见锋后来就去军部开例会,他今天很烦躁,在军部的一整天看谁都不顺眼。但他本来不该这么烦,因为今
天他要求的东西都有了回信。山炮给满了基数,又拨了七八挺重机枪和一个全新的火箭筒。到了下午他动身
回前线,手里攥着领军需的条子,心里还是一样烦。他烦躁,烦躁了一整天。跟着他的陈黏米挨了三次骂,
根本不知道他们旅座到底怎么不高兴了。杜见锋就是生气,憋火,从军部回来的路是杜见锋开的车,他快把
车开得起飞了。路上碰着几个美国人在路边抽烟,杜见锋下来跟他们拿银元换了几盒。但他没心思抽,他觉
得满脑子都是个影子,唱着戏,跳了湖。他想起来那个影子站在他的床边上擦身子,头发上沾着水汽,透气
孔照进来的一线的日光让那点水汽变得透明。杜见锋觉得自己两腿之间猛地一涨。「我操!」杜见锋开着开
车突然吼了一声,把副驾的陈黏米吓得一激灵。陈黏米看着旅座把手狠狠拍在方向盘上,他想跟旅座说我来
开吧,可他又怕现在张嘴旅座就把他弹压了。陈黏米不长的人生里就最崇拜杜见锋,他心甘情愿给杜见锋当
个跟班的,他是杜旅长的死忠。所以旅座那边的车开得直飞,陈黏米也大气儿不敢喘,哪怕后来到了阵地,
陈黏米把隔夜的饭都搅着胃酸吐了,他也不敢说旅座一句不好。
回了前线,天都黑了。守夜的兵就位,没夜可守的兵就摸进战壕里睡觉。阵地安静下来,就能听见火堆发出
的噼噼啪啪的声音。杜见锋进了自己的兵坑,早起许一霖扔在他床上的毛巾还在枕头边搁着。杜见锋不知怎
么的就坐上了床,拽过那条毛巾,又扔回原处。他两腿间涨得发疼。他一屁股滑到了地上。
许……许一霖!杜见锋觉得自己中邪了,他这一天脑子一直没停的只想着许一霖。他把手伸进裤子,摸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