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计划很庞大,很周详,直到让所有家族对温氏俯首称臣,一步一步,一点都不急,但每走一步都让其他人反感,到后来变成惊慌和害怕。
他说清河聂氏宗主杀他父亲,为报此仇,他生生夺去了聂小宗主的性命,留下他两个年幼的孩子这么小没了爹。
他统领温氏,欺压弱小家族,强行占其地盘,夺其家中珍宝无数。
修真界但凡提起岐山温氏,皆是一口凉气倒吸,生生打个寒战,闭口不谈,生怕祸事接下来就降临到自家头上。
*
莫逐流在看到云深不知处起火之后才迟迟赶上山去。
在山下看的时候,火并不大,但满山的黑烟吓得镇子里所有人都探出头张望。
莫逐流也是这时才知道云深不知处被烧了。
他提前几年便在姑苏住下,就是为了阻止那次去未来后所听到的,温若寒所犯下的罪行。
他始终相信,命运让他知晓一切,就是为了让他去阻止。
孟瑶在六年前就被他送回孟诗那儿了,莫逐流想过替她赎身,但孟诗固执得很,偏要等那情人。而莫逐流眼见着温若寒地行动越来越张狂,直到听说温不云去世,莫逐流终于没办法安静待下去。
莫逐流是走了野路上山的。正路上,那群温家修士都大笑着下山去,好像方才做了什么会被奖赏的好事。
云深不知处真的被烧了,往日仙境不复存在,如今只是残垣断壁,焦味熏着人的鼻子,好些蓝氏子弟都小声啜泣起来。
烧的最严重的一处,莫逐流还记得,那处是原本藏书阁的位置,可现在却半点都看不出来了,只有一个瘸腿的少年,正艰难地想把地上没烧完的残书捡起来,他的身边是断了弦的古琴。
那少年的侧脸有些眼熟,莫逐流正想上前去,就感到脖子一凉,一把剑搭在他脖子上。
身边其他蓝氏子弟都惊讶地看过来,连那捡书的少年也回过头看向这里,这下莫逐流终于看清他的脸,也认出来,他是未来的含光君,蓝湛。
“你为何在此。”
莫逐流回头看,是个留了胡子的老先生。但微一怔,便发觉那张脸有些熟悉,而那胡子显得他年龄偏大了。
“蓝启仁……?”莫逐流寻思着该喊他什么称谓。
拿剑的手紧了紧,蓝启仁一向端庄的表情几乎要没了,那双眼里的感情是愤怒,却又好像十分复杂。
莫逐流心里突然抽了抽,便说:“我现在和温家没关系,温若寒做出此事我也很愤怒,如果玄门百家要阻止他,我愿意加入。”
蓝启仁冷哼一声,放下剑,道:“阻止?”他的意思仿佛是,没人能阻止得了。
也是,在温若寒地打击下,现在玄门百家还剩几家?
如今连五大家族的姑苏蓝氏都遭受如此重创,分明是他温若寒杀鸡儆猴,要教所有想要反抗他的人瞧瞧,与他为敌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莫逐流皱眉,沉默几秒,才终于想起来,如今温家同蓝家形势变成如此,温尝定是不可能再为蓝安庭诊治了。自他离开温家后,过了这么多年,期间因为自身原因,从未联系过任何旧人,也不知道安庭的病是否养好了。
想到这里,莫逐流便问:“二公子的病可好些了?”
蓝启仁一顿,看向对方的眼神又变得忧郁而古怪,只背身道:“随我来吧。”
莫逐流便立即跟上他。一路上还在想,发生这么大的事安庭都没出门,怕是身体还是没好,在床上躺着。但有温尝的药,他的病情一定会有所好转,至少不会如未来那些人所言,早早的便离开。
他想,许久未见安庭,又发生这般的事,定要好好劝慰他一番。在外这几年,因为要照顾自己,后来还要照顾孟瑶,倒是学得了一身好厨艺。
安庭因病口味偏重,但有病在身,吃不得太咸太甜,饭菜着实需要花费一番心思。
到了地方,蓝启仁在门口停下,让开身子,冷漠地说,这是二哥的牌位,你要见便见吧。
说罢甩袖便走。
莫逐流的心突然不抽搐了。
他平静得过分,发现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便轻轻跪倒了地板上,伸手碰了碰蓝安庭的牌位。
他刚刚还想,他一定要多讲些民间趣闻给蓝安庭听,因为他最喜欢看安庭笑的样子。
眉眼弯弯。
那样子虚弱得让人心疼,却总强装着精神,让旁人不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