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万全之策?”钟明镜心中好奇,忙问道。
苦清微笑起来:“装神弄鬼。”他似是想到那年情形,眼中也流露出几分笑意来。
“装神弄鬼?”钟明镜大为诧异,“要杀便杀,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苦清却道:“这法子还是莲弟提出来的,胡人素来信神,尤其敬畏神秘莫测的力量。当夜我们潜入军中,便是先造出一番声势吓得他们胆战心惊。”
“这样也行?”钟明镜瞪大了眼睛,想象不出二哥与别人一道装神弄鬼吓唬人的场面。
苦清笑道:“当然,那帮胡人被吓破了胆。莲弟会讲胡语,将他们恫吓一番,再杀了领头人,我们便扬长而去了。那些胡人再不敢报复生事,连打草谷也不敢往这边来了。”
“二哥还会讲胡语?”钟明镜只觉得苦清口中的二哥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苦清颔首道:“莲弟博学多才,贫僧自叹弗如。”
“可我……”钟明镜发觉自己竟对二哥几乎毫不了解,他只晓得二哥寡言少语,平日里除了教习那帮外家弟子,便是独个儿到后山练剑,竟不知他还有这样令人惊叹的往昔。
苦清似也忆起当年风光,有些慨叹:“当时年少青衫薄,倚马斜桥红袖招——只是这些日子早便一去不复返了。十三年前莲弟遭逢大难,自此性情大变,不光与我们二人断绝了来往,便是从前江湖上的朋友,也不再相与。”
“十三年前,”钟明镜脱口道,“是因为柳乘风?”
苦清有些诧异:“你竟还知道柳乘风?”他神情复杂,半晌才轻声道,“莲弟虽拼死杀了柳乘风,但一身武功也被废去,我与昆弟将他送回琅山,直至今日共十三载未再相见。”
“什么?”钟明镜闻言不由大惊失色,“二哥武功被废?那他现如今……”他只觉不可思议,一个人武功被废从此便是个废人,怎么还能拿剑?
苦清却颔首道:“当时他伤得实在太重,我和昆弟都没想到,几年之后他竟重出江湖,弃刀用剑,修为居然不低于当年。”
“刀?”钟明镜顿时想起白元喜那句“死在俞二侠刀下”,问道:“二哥从前使刀?”
苦清叹道:“不错,他左手使刀乃是一绝,贫僧昔年曾在聚英园论剑台上与他比试一番,弗如远甚。”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钟明镜忍不住追问道,“二哥为何要拼死去杀柳乘风?”
苦清却不愿说了:“这些事贫僧却不方便与你说了,你若想知道,不妨去问你二哥。”
“可柳乘风究竟死了没有?”钟明镜回想这几月所经历种种,矛头皆是指向此人,“白元善之死与此人可是有关?我三哥……我三哥的失踪是不是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苦清却皱起眉头,反问道:“陈三侠失踪了?”
“正是。”钟明镜将那日之事挑紧要的简略说了,又翻回头讲起昆山派白元善之死。好在钟明镜虽然不是伶牙俐齿,倒也条理清晰,一番话讲得清清楚楚。
苦清听后却大摇其头,叹道:“若真是柳乘风未死,善哉善哉,江湖上怕是要掀起一阵风浪了。”他又问道,“既然秦大侠他们前往昆山派查问此事,那可有结果?”
“我……我忘记问了。”钟明镜蓦地想起还有此事,不由懊恼地敲了敲脑袋。三哥一出事他便方寸大乱,若不是今日同苦清提起白元善,他都要把大哥、二哥去昆山派之事忘个干净了。
苦清看起来甚是担忧,他轻声道:“但愿陈三侠吉人天相,能平安渡过此劫。”
“大师关怀,钟明镜替三哥在此谢过了。”钟明镜一揖到地,行礼道。
苦清双手合十还礼道:“钟少侠不必多礼。”
“那、那我能问大师一个问题吗?”钟明镜直起身来后摸了摸耳朵,希冀地看着苦清。
苦清微微笑起来,道:“请问便是。”他仿佛料到了钟明镜会问什么,一双眼睛望定眼前这个心事几乎都写在脸上的少年。
“您如何知道我二哥一定会来此处呢?”钟明镜这个疑问在心里憋了许久,简直是不吐不快,“还有卫、卫护法,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苦清仰起头慨叹道:“这还要说起更早的一桩事情了。”他捻动佛珠沉默半晌,方继续道,“我们三人相识约莫半年之后,有一回在雨州相聚。结果突然传来风州赤锋丘地动的消息,据说大半座山都陷进地里。当时莲弟便执意赶往那处查看,到了地方还不许我二人跟进去。”
“然后呢?”钟明镜追问,心想一个赤锋丘、一个石山,怎么好端端都突然陷进地里去?二哥又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上心?
苦清眼神中闪过狡黠笑意:“之后昆弟与我见他许久不出,便追了进去。”
“那你们见到了什么?”钟明镜忍不住问道,心下大为好奇。
苦清却摇头道:“什么也没见着,我们找遍整座赤锋丘也未见着莲弟,反倒是出山等了半日,见他从原路出来。”
“那我二哥去了何处?”钟明镜心中惊异不止,又觉得是苦清与卫昆与二哥错过了,不然人会去哪儿?
苦清带着几分神秘的笑容答道:“这便是莲弟的秘密了,每个人心中总有些秘密不能说与别人听。我和昆弟从来不问,他也从不提及。若不是多年未见,我和昆弟也是不会在此处拦他的。”
“此处……”钟明镜略一思索,“你们是见此处与当年赤锋丘的情形相去无几,所以才猜测我二哥会来此吗?”
苦清道:“正是,想来莲弟一直追查的事情便与此有关。”他说罢忽地朝入山处看去,轻声道,“他出来了。”
钟明镜抬头去看,果然俞秀莲已一路朝着他们而来,倏忽间已至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