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镜拼命挣扎着喊道:“二哥你放开我,”他的眼泪顺着脸庞淌下来,“我们想法子把这墙炸掉、推倒好不好?他还在后面啊!”
墙的那头,十三郎缓缓叹了口气,背后是滔天的水声,他却微微笑起来。
他从小就在为活下去而不择手段,十三郎以为,这世上除了自己的命,再没有更重要的东西。
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
为了救那个人,他可以笑着迎接死亡,小时候对于死亡的恐惧在这时仿佛烟消云散。
十三郎闭起眼睛,喃喃道:“真想不到,我十三郎竟会死在此处。”然后他笑起来,“呆子,咱们下辈子再会吧。”
就在十三郎闭起眼睛时,在他身侧不远处,一道暗门无声无息滑开,露出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
第一卷·只若初相见完
作者有话要说:看最后一句,就知道我是亲妈
明天见
☆、第四十五回明月在
钟明镜挣扎着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像一个拼命冒头的溺水之人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梦里那些支离破碎的声音和分离崩析的画面,像是笼罩在心头的巨大阴影,让人挥之不去、无法呼吸。
钟明镜平复半晌,从床上翻身而起,在桌上摸出茶盅,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过夜的茶水又涩又苦,滑过咽喉的时候像一把冰凉的钝刀。
“喝茶还是热些好,你要好好对待自己的肠胃。”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些遥远、有些模糊。
钟明镜习以为常,将茶盅扣在桌上,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外面的冷风灌进屋子里,带走了些许沉闷,还卷进了一股冷香——院中的丁香开了,愈是到晚上花香便愈是馥郁。
钟明镜抱臂靠在窗边,心中忽然想到:已经半年了,距他们离开恶鬼谷,竟然已经近半年了。
半年前,在恶鬼谷中最后的那些时日像是做梦,钟明镜有很久都魂不守舍、浑浑噩噩。俞秀莲一路将他强行带了出来,他甚至还与二哥动了手,三次。
钟明镜是在最后那段路上,骤然清醒过来的。
那是在一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古树上,他们攀着树干拼命往上爬,下面是不断上涨的湖水。头顶则是久违的蓝天,阳光透过虬结的枝干洒下来,像温柔的情人的手一般抚摸着他们。
然而在爬到一半高的时候,俞秀莲发现了被困在对面山壁上一个石洞中的刘小公子。
时间并不充裕,俞秀莲告诉钟明镜继续往上爬,无论如何都不要停下,自己则踩着枝干小心翼翼朝那个石洞挪过去。
最近的枝干离那个石洞也有一段距离,钟明镜双眼紧盯着俞秀莲,耳边是汩汩水声、脆弱的枝干发出的“嘎吱”声和刘小公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俞秀莲找到一个合适的距离,退了几步,继而提气垫步一跃而起,朝石洞掠过去。
与此同时,那个正哭得声嘶力竭的半大孩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两眼中竟隐隐透出疯狂神色,抬手便是一刀!
那个时候,钟明镜并没料到刘小公子会突然拔刀刺向俞秀莲。而俞秀莲身在半空,若换做是别人,那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这当胸一刀足以要了任何一个绝顶高手的性命。
然而俞秀莲竟然躲开了!就好像他一早便料到刘小公子会突然癫狂发赖朝他出手一般,他在空中身子一偏,那柄刀擦着他的肩膀刺过去,只堪堪划破了皮肉。
柳乘风深埋后手,之所以让刘小公子活着,就是为了在这最后的退路上给俞秀莲致命一击,他笃定俞秀莲不会对姜秀秀的儿子不管不顾。
那把杀人的刀上,甚至还淬了毒。
钟明镜愣愣地望着这一切的发生,脑海中一片空白。待他回过神时,俞秀莲已经将刘小公子打晕带了回来。
而钟明镜看着二哥将刘小公子往身上背,甚至不顾还在冒着黑血的肩膀,心中骤然涌起一股无力的愤怒。
他忽然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俞秀莲骇了一跳,险些将刘小公子扔到水里去。
两人目光相交,各有各的复杂。
“二哥,我来背他。”钟明镜从有些呆滞的俞秀莲手中接过刘小公子,往背上一背,示意二哥赶紧往上爬。
水这时已经快要没到脚下了。
两个人手脚并用往上爬,柳乘风引的那片湖水要比深藏地底的黄泉堡高出许多,这个出口附近的低洼到时都会被淹成一片沼泽。
等到爬出这个地洞,跟着俞秀莲往高地跑时,钟明镜本能地回过头,去看那个已经往外冒水的洞口。
——那个人,永远被他扔在了身后,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