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牢里又呆了一个多月,手掌上的伤才全然长好。等结的痂掉了,他发觉自己的手心布满瘢痕,那些瘢痕摸上去光滑,却硬得像粗麻绳一般,牵连着其他好的肉,让他手掌只能微微蜷缩,再也伸不直了。
他觉得这是一个噩梦,而这个噩梦永远没有醒来的那一日了,它盘踞在他的手心里,如影随形,即便伤口都已经长好,他的梦里仍然会有那灼热的地狱。
他不能把这个告诉别人,既然他永远也见不到邱居新了,那他便把这个丑陋的伤疤也算在了邱居新头上。
到头来他竟不知道到底是谁憎恶着谁,天底下没有他们两个这个模样的人,千年修来的共枕眠,可能还没抵得过万年前的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来回来去,终究还是不得善终。
他不能承认是邱居新让他心旌动荡,也不能承认是邱居新在梦里的那句话点醒了他,那本应该是他自己的心声,让他明白了无论如何此身都再无归处。
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接纳他爱他,武当不会,邱居新也不会。
他明明以往那样望着他,就如他是自己心中最奇异的恩典,是少年时最难以忘怀的幻梦。而现如今他们终是南辕北辙,四散而去,他走着他的死路,邱居新走着邱居新的大道。
他已经知此无可避免,他与武当也再无前缘,可他要对得起那十几个为他而死的弟子,他不得这般弃他们的山门于不顾。
于是他在他们弄坏了他的眼睛的时候他没有寻死。
他在他们用鞭子抽他取乐的时候也没有寻死。
他感觉到了这么做的好处。他躲在了这幅壳子里的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他们伤害的不过是他早就要弃掉的东西,而他们永远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蔡居诚在什么地方,喝着什么酒,舞着什么剑,在与谁谈笑风生。
再然后他知道的就是他被救了出来,他被安顿在他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武当山上,有人照顾他,有人将他这副破烂的皮囊当作原来的武当二师兄。
他的手是暖的,骨血也是暖的,而且他写字在自己手心时的感觉就像是被一只小鸟轻啄,温柔而满怀期待。
他把那个人赶走了。
蔡居诚从半梦半醒之间结束了这段不短的回忆,他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但眼睛却再不能为此流下泪来。
他在床上将自己缩成一团,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永远被困在这个密室里,那个小哑巴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就像蔡居诚过去的那些所有光辉一般弃他而去,毫无留恋。而噩梦却总会回来,他们是影子是空气,却能抓住他的手,把烧红了的冒着火星的碳塞进他的掌心。
他仿佛听见了那些人的脚步,他们拖着一个铜制的火盆,当啷一下扔在他面前。
你自己抓起来,我们就不按着你,那些人和他说。
蔡居诚被教得乖了,他知道有的时候要服软,他不能再断骨头了,于是他伸出手去,想要抓起那些碳,他的哀叫已经要脱口而出,他知道那些人愿意听,他叫得越惨的时候他们笑得越高兴。
他颤巍巍地想要在虚空中抓住一团火。
他的喉咙里酝酿着痛呼,但他并没有抓住滚烫的碳火。
那是一只手,一只这些日子里一直轻抚他脊背,摸他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为他拿粥添茶的手。
他握住了蔡居诚,然后轻轻拉开他那被烧得皮肉变了形的手掌,蔡居诚手指抽搐,然后他感觉到那个人在他掌上写了字。
他手心的皮肉钝了许多,等到那人写到第三次他才明白过来。
“我照顾你”,他说。
“可我…”蔡居诚的喉咙里好像噎住了什么。
“不”,那人在他手上写,“我照顾你”。
他的脸颊旁得到了一个轻如蝉翼的吻。
邱居新想一走了之,但他没有办法就这样一走了之。
他翻来覆去想了好些时候,最后还是下了一趟山,去找了个往前说是在大牢里做过狱医的人,问了他什么刑罚才能导致蔡居诚手上的那种伤。
那人与他一一说来,邱居新听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他本就应该知道师兄口是心非,刚才说的话让他急火攻心,也没想到有几分真几分假。现如今无论是几分,邱居新相信,蔡居诚都为这些念头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他值得被这个无名氏师弟照顾得好好的。
他后悔了,他不应该把蔡居诚一个人抛下。情之一字不都是反反复复,得之欣喜若狂,不得便嗔痴恨怒,他只有过这么一个挂心之人,却没想到一开始就要夹在这么多事情之间处理这个难题。
他走回房间,望见蔡居诚正在挣扎着抓那块不存在的碳火。
他不能让他抓住,所以他握住了蔡居诚的手,他不能让他再为此所困,所以他对他说他可以照顾他。
而他不能按耐住自己的心脏,所以他还是吻了他的师兄,只有一下。
蔡师兄给我的感觉是心眼不大容易冲动做坏事,邱师兄给我的感觉是觉得自己真的没什么好夸耀的那种谦虚型交流障碍大佬orz
蔡师兄是邱师兄的初恋啦,他那段时间超级爱蔡师兄的,所以蔡师兄做出的那些事情才让他觉得更不能接受emmmmm
邱师兄的心路历程大概是我喜欢他可是他是叛徒可是他为自己做的负责了可是他出言不逊可是他不是故意的然而我还是喜欢他(不是
蔡师兄就简单得多了,邱居新就是个王八羔子,分手了(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