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收手呢?
断月苦笑着哭了出来,她盯着沉生佩剑上一直系着的那根剑穗,哭得情难自已,“.就算今天我同你说了这些,我依旧会与灵山,与整个中原武林敌对,我依旧会去抓衣白雪,去想方设法得到起死回生之术。我分明已经决定再不会再救人的,为什么......”
昔年青灵峰上,少年总会偷偷一人躲在后山练剑,他舞剑时全神贯注,眸中隐着星芒,每一个动作都跟画似的,自己也总是借着喂仙鹤的借口去青灵峰偷看少年,可每当少年注意到自己时,自己又会将目光收回,匆匆逃开。
她知道少年对自己有意,可他到底没有说破,平素里也总是装出副不正经的模样,自己不知道他这份有意究竟是真是假,又究竟有多少分量。
会不会就同那青灵峰上仙鹤的羽毛一般轻呢?
少年试着接近自己,自己却在一味地逃避,她以为自己和少年会有很多的时间,多到足以让他们这样慢慢靠近彼此,可天意总爱弄人。
夜萝死了。
自己哭得泣不成声,少年便一直陪在自己身侧,用一些别扭的笑话哄自己开心。
自己偷偷带着夜萝的尸首下山,少年也一并跟来了。他说,他不怕回来后被责罚,他心甘情愿。
可他终归还是回去了,在半道上撇下了自己,就因为一封师门的加急信件。
也就是在那时,自己遇到了天鬼老道......
“如果你再多陪我一会......如果有你在身旁阻止我......”
“我会否......就不会做出这等傻事......”
也不知是否是身体麻痹无法自制,或是灰尘落入眼中这类司空见惯的原因,两行热泪从沉生的太阳穴划过,滴落在地,他无法给予断月更多的安慰,只能挣扎着与她道,“对......不......起......”
断月却合上眼,“我可真傻,为什么要怪你呢......”
话音刚落,焦糊的气息自四面八方传来,不多时,火舌便将周遭的蛾子都卷入其中,纵使侥幸未被卷入,出于扑火的天性,它们也会前赴后继地涌入火海。断月起身,环视着周遭的状况,似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好一个衣白雪......”
夜萝将如英踢开,冲到了断月跟前,将之一把搂住,面露惧色,“阿姊你没事吧?一次动用这般多的力量,你方才同那软骨头说了什么......咦?那软骨头人呢?”
断月顺着夜萝的视线往后望去,发现原本沉生躺着的地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落叶上的凹痕证实着此地先前确有人躺过。
夜萝似有所觉地回过头去,发现不仅是沉生,连如英也不见了。
如英背着沉生,跟着衣轻尘一路飞奔出火海,沉生身上的毒素还未剔除,整个人看起来仍是一副痴呆模样,眼泪口水流了如英满肩。衣轻尘心疼地望了望如英,又回头去看那片火海,确认断月与夜萝没有追上,方才放缓脚步,领着如英躲到一株古树后头休息片刻。
如英将沉生靠树放下,给后者喂了颗解.毒.药.丸,不多时,沉生的舌头终于可以动弹了,只是身子仍麻的很,他开口后的一句话便是,“你二人,谁来我帮擦擦口水......”
如英默默地取了块帕子帮沉生擦拭,衣轻尘便坐在一旁问询沉生,“方才断月同你说了什么?”
沉生沉默片刻,好半晌,方才简短说道,“她说再见之时,不会手下留情了。”
衣轻尘面露不解,“她的意思是,她方才留情了?”
沉生点了点头,“她没有下杀手......”又叹了口气,“之后便不一定了。只要还在这片森林中,她很快便能找到我们,先回营地吧。”
如英却摇了摇头,“回瀑布,那儿有水,能盖住气味,藏得久些......”
第62章白鹤偃甲
三人回到瀑布,沉生已经可以自己走了,他涉水而过,衣轻尘紧随其后,如英却并未跟上。衣轻尘回头查探,发觉如英已在洞口的石块上坐定,不欲进到更里头去了。
衣轻尘回想起出门前如英方才与沉依吵过一架,自己虽于感情一途愚笨,但受到如会屡次三番的点提,也稍通晓了些其中的道理。眼下他二人的举动应当就是传说中冷战,此时见面最为尴尬,所以还是暂时不见为好。
故而与如英道,“既然不愿进去,不若趁此机会去将如会他们领过来?原本的营地实在太过显眼,夜萝他们若在林中寻不到我们,或许会直接去那儿。若如英公子不放心,我也可随你一道前去。”
如英径直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徒留衣轻尘一人尴尬地站在原地。直到沉生在水帘后边不住唤他“公子公子”,衣轻尘方才走了进去。
一进水帘,沉依便望着衣轻尘空荡荡的身后问,“咦?如英呢?”
衣轻尘如实相告,并问询沉依会否要派些人手同如英一道过去,沉依却摇了摇头,“他一人行动目标小些。”
沉生抱着剑,托脸笑道,“你二人又吵架了吧?啧啧,难怪小如英突然向长老提议要来我这儿。说来小如英这般好,师妹你呀,为何就不肯试一试呢?”
沉依却从臼内抓起一把刚捣好的药泥,糊在了沉生面上,斥道,“就你话多,一张嘴什么都说,蛾子怎不干脆将你舌头毒烂了?”
沉生得意地笑了笑,“这就叫福大命大!”从怀中掏出块帕子来将面上的药泥晕开,抹在伤口上。
一切收拾妥当,便将双手枕在脑后躺平在地,颇为享受地哼起了小曲。沉依见之不住咋舌,“你这哪像是个病人?分明就是个大爷。”眼不见为净地捧着药泥去给洞窟里头昏迷的弟子们换药了。
此地一时便只剩了衣轻尘与沉生,还有只睡熟的小狼崽子,沉生哼了会小曲,便也不再闹腾,转而看向衣轻尘,伸手指了指后者面上的纱布,“公子为何要将右边脸给遮住?害我都未认出你来。”
衣轻尘尴尬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将纱布揭开,将夜萝的作品呈给沉生观赏,沉生见之,坐起身来将脸凑近了些查看,又用手摸了摸那花的纹路,“公子可还疼?”衣轻尘摇了摇头,“不碰便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