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轻尘被朝雨的言论所折服,哑然失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真换了个方向继续躺着了,朝雨瞧见衣轻尘背对着自己,便与后者坐得近了些,也不管衣轻尘能否听得进去,只道,“你此番去江陵,想过如何自证身份吗?”
衣轻尘不搭理她,她便继续道,“我虽不欲管你,但你这条命是长公主保下的,你若出事,公主必受牵连,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会助你自证清白,纵使不清白,我也会......”
衣轻尘虽仍背对着朝雨,却不自觉冷笑了一声,“纵使我不清白,你也会放弃一贯来秉承的原则,助一个犯事的贼人?”朝雨面上纠结,默了片刻,方才坚定地“嗯”了一声。
衣轻尘又笑道,“你的逻辑倒是有趣。鲛珠是替长公主保命的东西,我若是那盗了鲛珠的贼人,此举无异于害死长公主,你非但未有对我恨之入骨,反倒相帮,岂不奇怪?”说罢,转过头来看朝雨,朝雨显然也很矛盾,“长公主说不是你偷的,我相信长公主,但我终归是个捕快,不能没有证据,只凭义气办事......”
衣轻尘闻言,不知为何,心情竟稍轻松了些。
朝雨便又问道,“你不会让长公主失望的对吧?”
衣轻尘自嘲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个贼,且与长公主十余年未见......”还未说完,朝雨便揪住衣轻尘的衣襟,“不要开玩笑了,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啊......”
衣轻尘震惊地失了声,愣愣地盯着朝雨,后者竟因情绪失控而红了眼眶,隐忍多时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开来,“鲛珠是长公主保命的东西,我也不知为何丢了这般重要的东西,她还能笑得出来......你二人根本只是一面之缘,她却冒着那般大的风险保你......皇族中有多少人想害她你想过吗?她此举无异于昭告天下,她与你是认识的,所有人都在猜测她与你的关系,她说一面之缘,救命之恩,我信,陛下信,可其他人会信吗?国师会信吗?”
“......多少人,在盼着她死啊......”
说罢,自知失言,松开抓住衣轻尘的手,坐在一旁平复起呼吸。
衣轻尘回味着朝雨的一番话,有感于长公主的偏信,自觉无甚资格,万分羞愧。这样的自己,眼下能够做到的只有让朝雨安心,便如实道,“我未偷。”
朝雨闻言向他投来复杂的目光,衣轻尘回望过去,坚定道,“我未偷。”
朝雨方才收回目光,捂着眼眶道,“如此最好......此行去往江陵并不简单,孙国师老奸巨猾,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竟是站在了中立的位置上,这样我回报给朝廷的行踪都会经过他的手再到陛下手里,且他曾经害过禅机先生,你最好有所准备。”
衣轻尘最见不得女人落泪,纵然在他眼中朝雨早已算不得普通女子,可他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朝雨却并不领情,故作坚强道,“滚!老娘没哭!”眼看朝雨抬手便要打人,衣轻尘赶忙逃回了求生堂里。
恰此时花沉池打开柳色青房间的大门,二人目光相撞,花沉池瞧见衣轻尘慌慌张张的模样,问询道,“怎么了?”衣轻尘想了想,觉得说来话长,便与花沉池道,“一会抽空找个无人的地方坐下与你细细道来,师父他病情如何了?”
花沉池侧身让出一条路来,衣轻尘走近了些,停在前者身侧,没有走去床畔。
柳师父正躺在榻上熟睡,面色较先前好了很多,眉头也舒展了些。衣轻尘不欲打扰,便与花沉池一道退出了屋子,将门带上,一前一后下了楼。在楼梯上,花沉池与衣轻尘交代道,“经脉中的黑血已尽数逼出,然黑血留存太久,有些已侵入骨髓,纵然刮骨也难根治。”
衣轻尘闻言,心中咯噔一声,“连你都没办法根治?”花沉池便坦然道,“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更难医治。”
衣轻尘觉之有理,毕竟花沉池不是神仙,至少眼下不是,能做到此般境地已属不易,再勉强不得,却仍心存侥幸地争取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刮骨应当还未试过吧?”
花沉池十分确定地摇了摇头,“年岁已高,莫再吃这些苦头了。”见衣轻尘面露失落,便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药方来递给他,宽慰道,“其实每个人体内都有排不尽的余毒,留存一些未必不是好事。我开了些药方,用这些药草煮水浸泡身子,能够好生抑制,你且拿去。”
衣轻尘接过后大致看了看,上头写的药草都不算金贵,自己想想办法还是能够负担得起的,便稍舒了口气,与花沉池道谢。花沉池却不愿行这些繁文缛节,直问衣轻尘,“所以你先前慌慌张张是为何事?”
经此一提,那些莫须有的罪状与千古罪人般的压力再度袭上心头,惹得衣轻尘万分糟心,连唇角一贯来的笑意都散了大半。他将朝雨来渭城的目的与花沉池说了,花沉池听后未加评判,只沉默片刻,似在思考着什么,好半晌,方才淡淡地开口道,“我同你一道去,旁人伤不得你。”
衣轻尘顾虑到自己与花沉池的身体状况,下意识想要拒绝后者同行,“你不是说如果我们在一起呆的久了,魂魄会......”花沉池捏了捏眉心,似有些疲累了,“还未至一月,无妨。若我觉察有异,自会离开,你放宽心便好。”
闻言,衣轻尘又安心了一分,“如此,便多谢了。”
花沉池摇了摇头,“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第84章慕容千的阻挠
衣轻尘还想问询花沉池有关柳色青身体的详细状况,几位姨太太却突然推门走了进来,面色急匆匆的,其中一人道,“可吓死奴家了,那少将军虽是俊逸,却不知怜惜人,谁跟了他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是啊是啊,突然封城,想出去还被凶了,老黄呢?看老娘不骂他一顿解气。”
“老黄出远门了呀,姐姐你这记性可真是......”
三人分明是在闲聊,也未顾及衣轻尘与花沉池的存在,走至二人跟前行了一礼,便要各自回屋,衣轻尘敏锐地捕捉到了三人对话中的讯息,忙道,“你们说的封城是怎一回事?”三位姨太太也觉得莫名其妙,“谁能知道呢?本想去山上采药,结果连城门都不给出,也不晓得那小将军打的什么算盘。”
衣轻尘觉察出一丝不妥,慕容千此举必定是有所目的的,若非敌军袭来,那多半便是不想让城内的人出去。而恰卡在此时封城,衣轻尘便不得不怀疑慕容千是否觉察到了朝雨的来意,并且打听到了皇城那边的风言风语,不欲让自己去往江陵。
如此一想,衣轻尘便觉得很好笑了,慕容千以为封城是在保护自己,可若不去江陵,不通过皇族的考验,谁又能向皇族证明自己的清白?到时候皇族以畏罪潜逃为由给自己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自己又该去找谁喊冤?
慕容千难道都没有想到这些吗?
花沉池斟酌道,“我去将守卫弄昏?”衣轻尘摇了摇头,“我去找小千说清楚。”花沉池唯独不能认同衣轻尘这般做,“他若想说清楚,早该来寻你了......”
衣轻尘还想再为慕容千辩解些什么,门前突然闪过一道人影。朝雨自屋顶跳下,猛地冲入屋中,抓住衣轻尘的手腕便要带其逃走,“有兵来了。”衣轻尘却很不解,“为何你们都要我跑?小千他不会害我的。”
因着衣轻尘坚持要与慕容千解释清楚,导致朝雨未能在官兵到来前将之拖走,来的官兵有三人,举止彬彬有礼,也不似想要强行抓人的模样,见着衣轻尘后先恭敬地行了一礼,“衣公子,将军有请。”衣轻尘点了点头,要与三人同去,朝雨却拽住衣轻尘的手腕道,“你若去了,他定不会放你走的。”
衣轻尘安慰朝雨道,“我若想逃,他们是拦不住的。”
朝雨却分外怀疑衣轻尘这股盲目自信的由来,“他是玉面飞狐,不是当初的那个孩子了,他若真想拦你,你二人未必能论出输赢......”
一番纠缠,门外请人的士兵们有些按捺不住了,为首那人率先出声提醒衣轻尘,“公子,将军还在等着呢。”衣轻尘要走,朝雨却不放人,衣轻尘希望花沉池能帮自己拦住朝雨,花沉池却只默默地站在一旁,眸中似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