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云驾雾,缩地成寸对神仙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法术,几个吐息间,润玉已经身置临祈千里之外。
满地白雪被染成红雪,折戟断剑深深的插进地里,几具还不曾完全被风雪掩盖的尸身躺在不远处,从身着的兵甲上,不难看出,即有临祈的将士,也有鄢酃的人马。
寒风呼啸,飞雪肆虐。
润玉在珩河的尽头找到了旭凤,他与鄢酃太子同归于尽,临祈的战神,哪怕是身死也要看着他的敌人先咽气,润玉将手覆在旭凤的额头上,两团金红色的光芒在他的手上闪动,这条命,终究还是给了他。
旭凤胸前的护心镜里露出明黄色的一角,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锦袋,早已被鲜血染红,血已经凝固成了黑色,润玉把锦袋拿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折叠的白纸,纸上唯有两个字“润玉”。
白纸细腻,字体飘逸流畅,
下笔者的绵绵情意缠绕期间,想来应是时常被人摩挲,白纸上都起了毛边。
他将他的名字写在了纸上,放在了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傻子。”
他能给予他的,唯有一声惋惜。
熠王倾尽一世,所得也只有心上人一声轻叹……
他竟吝啬到,连滴眼泪都不给他。
已经寻回了三魄,再有一魄,他便能离开沉浮之地,回去救醒旭凤。
润玉清醒过来时,发觉自己身处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璇玑宫。
体内穷奇之力在凌虐他的七经八脉,他的双手,被锁仙链锁住,将他整个人困在了碧游床上。
他不是已经身死道消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说,之前的一切,孤独凄清的数万年,神秘莫测的华胥幻境,变化无端的沉浮之地,才是他的一场梦,一场做了万年的梦。
如今,方是大梦初醒。
寝宫的大门被推开了,一身玄衣的旭凤手持赤霄剑,神情冷漠的向他走来。
“……旭凤。”
邝露从殿外跑了进来,护在润玉身前,哭着求他,“二殿下,你放过陛下吧,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邝露,你出去。”
“陛下!”
“出去,这是我与旭凤之间的事情。”
邝露被赶了出去,寝宫的大门“砰”的一声再度锁上,旭凤缓缓走到润玉身前,凝视着面前的人,他的好兄长,还是他记忆中的那般模样,不曾改变过,旭凤俯下身拽着润玉的衣领,逼他正视自己。
“为什么,润玉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想要的,你从来都不肯成全我!!”
“呵……旭凤,你还是那么天真,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如果你真的要一个理由,那我只能说,或许是我不甘心……”
“你说你懂我,其实你从来都不懂,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一厢情愿的认为你懂我,先天帝后去后,偌大的六界竟无一人站出质疑,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你说你只要锦觅,不会与我争夺帝位,那只是因为你不想要罢了,你给我的,从来都是你不要的。”
“你不甘心你冲我来,为什么要伤害锦觅,她是无辜的。”旭凤状若癫狂,润玉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眸中的悲痛欲绝。
“锦觅,锦觅……”是啊,为什么死掉的会是锦觅,而不是他,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旭凤无力的放开手,润玉跌坐回床上,腕上的锁仙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不配提她,我也不配,我们都不配……”旭凤已是泪流满面,来天界之前,他去了忘川,想要追寻锦觅留下的踪迹,哪怕只是一丝气息也好。
可是,什么都没有,连最后一点残影,都消弭在了死寂的忘川水中。
“旭凤,我爱过,我也曾爱过,只不过,这份爱……”注定是不能见光的,它注定只能是一个人的地久天长。
“杀了我吧。”
润玉一心求死的样子刺激到了旭凤,来这里之前,他的确是抱着和润玉同归于尽的想法,可现在,他不想这么做了。
“我已经下了罪己诏,一切的罪孽由我承担,我死以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天帝,不会有任何人质疑你。”
这是他最后能为他做的了,这份天地难容的感情,会随着他一块身归天地,此后千年万年,再不相欠。
赤霄剑猛的插进了逆鳞的伤口处,润玉闭上双目,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穷奇之力散去,旭凤冰冷的声音犹在耳畔,“你和我,都没有资格陪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