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虽没有说过,可闵雪飞心里也知道,他到底还是因为净过身这件事,而在自己面前有些自卑。
闵雪飞也不愿打破他强撑的体面,可事关病痛就不得不管,否则他自个儿在宫中肯定是得过且过,是不会请太医去看的,要是个寻常小病也就罢了,要真是什么大症,等他离京公干回来,早就误了最佳诊治的时间,那是要悔一辈子的。
连枝向来最听闵雪飞的话,甚至大有只要闵雪飞开心,他能不择手段、牺牲自我的病态冲动,其实全然是因为这段感情在他腹中深埋太久,而他又自觉亲近无望,所以难免有些扭曲的缘故。如今二人在一处,那种无自我的状态已好很多了,甚至偶尔还会撒娇、耍耍小性子,让闵雪飞反过来屈从他。
这是这回不管用了,连枝看了他几眼,只好认命,红着脸攥着腰带,将裤带松解开来给大夫看病处。
余锦年也是第一次见宦官的那处,但因为只是去蛋子儿,也没什么特别奇特的,他前世中诸如因为得了蛋子上的癌症最后恶化而导致一整套全部切去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也并没有对连枝表现出什么来。他仔细看了看,瞧股沟腿根附近的确有一小片细红疹,但并不像是什么恶症,又以指背触了触连枝的小腹,湿湿热热的,心下便有了些猜测。
最后照例查了舌脉,问过病史,便让他穿好衣服,说道:“确实不是什么大病,痱疹罢了。近日天热,这衣裳又不甚透气,生些痱子很正常。洗个温水澡,擦净身,换件吸汗的细薄棉制的裤子,或者不穿晾着最好,过会儿叫苏亭给你们拿些六一散过来,稍加拍敷即可,不日便愈。”
“你们若不急着走,暂且在这儿歇着便是。这屋是闵二公子回回来时的歇脚处,与我和阿鸿的正房有些距离,无人叨扰,很是安静。”这话是对连枝说的,有这么个地方休息,他也不至于那么不自在。
听说只是痱子,闵雪飞这才把心吞回去。
余锦年也就不打扰他们,出去找苏亭吩咐配制六一散的事,顺道看看那一窝聚在一起的孩子们,更是去看看被抱在小被子里的小婴儿有没有也热出痱疹来。
晚间不到饭时,季鸿也回来了,听闻连枝来了,只是微微皱眉点了点头,左右是闵雪飞自己选的人,他也没道理去反驳什么。只是连枝的身份有些敏感,所以才在某些事上多想了一点。
晚膳果然吃上了酥炸莲花,一瓣瓣的粉荷,裹上用鸡蛋调出的面粉液,下锅炸至金黄捞出沥干,吸去表面油星,依旧在白瓷盘当中一层层地摆出花形,洒上些许椒盐,上了桌便是一道风景。这一道解暑轻身,咬下一口先是酥脆,后是在舌间微微漫开的一种雅淡清甜,倒也算是荷风送香了。
连枝与闵雪飞未来与他们共食,季鸿遂点了些清暑气的家常小菜,叫做了送到他们房间里去。据小厮回禀说,去送饭时他们房门紧闭,其中水声泠泠,也不知究竟在干些什么。
余锦年心里笑道,闵雪飞要外出公干,当下自然是难舍难分,也就不去讨嫌,将饭菜摆在凉亭里与季鸿自己两个吃。
如今仲夏,天黑得晚了,四周不点灯也足够亮堂。他手舞足蹈地与季鸿说今日铺子里如何如何,小海棠如何如何,家里又如何如何,像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最近医堂的修葺也渐渐步入正轨,苏亭的医术也大有长进,就这日子来说,他过得很满意。
季鸿坐在一旁不断地往他碗里布菜,好似这一顿饭就要将他一口气喂成个两百斤的胖子,而自己则只吃了两瓣荷花,饮了些清凉的汤水。犹是如此,他仍一脸凝肃地与余锦年说:“不要只顾着忙,自己要多吃些。今年暑气是重了些,多少阻碍食欲,那也不能太过放纵,吃饭睡觉都得按律而循。若是实在热,叫下头人夜里给你打扇,万勿贪凉放太多冰在床前,对身子不好。”
“……”这是怎的了,怎么进了趟宫,反而带了一身话痨病出来?余锦年诧异地歪头看他,仿佛是想看看这个一贯寡言的冰山怪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玩意儿附体了。
但实在从他平淡无奇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只好作罢。
吃过饭回到房间,即便是在房间中央摆了冰,余锦年仍觉得闷热,歇也歇不安生。不过季鸿素来不畏暑热,于是自袖中抽出折扇来,满展开与他轻轻地打,他倒是享受,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喘气,知了嗡嗡地乱叫,但因为有了季美人摇扇,先前听来令人烦躁不安的动静,此时也成了这一刻的配乐。
季鸿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将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印在脑海中,终于伸手捏了捏少年的手指,轻声道:“过几日我得出去一趟。”
“嗯?”余锦年应了一声,心想他每日都要出去的,怎的还提前报备这种小事,转念深思罢,又反应过来,他说的这个“出去”,约莫是跟那位闵二公子一样要离京,于是顿时吓得清醒,弹坐起来问他,“要去哪?远吗?”
季鸿说:“南下治水。何日出发还没定下来,天子打算让我带着大皇子出去历练历练。”
余锦年立即自告奋勇道:“我跟你一起去!”
季鸿摇了摇头,慢慢抚摸他紧绷的脊背,轻轻地抚慰性质地笑了一笑:“南边发洪涝,正乱着,许多情况都不好明说。你且在家好好的,守着我们的家,照顾好家里这些人,也照顾好自己……短则十几日,长则数月,最晚也不过入秋时分,月夕日之前,我肯定回来。”
余锦年怔住了。
之前他还笑闵雪飞二人难舍难分,谁想到转头就遭了现世报。
入秋?这才刚入夏啊!
第145章雪耳冰粥
偏房内。
闵雪飞褪去了外衫,只着一件贴身白丝绢制得薄衣,袖子挽到肘上,慢慢掬水淋到桶中连枝的肩头,用一小块软巾子擦过他的背时,向下看到水波中一片短亵裤上的花草绣纹,心里不禁道:这般闷热仲夏,谁人穿这么多,可不得生痱子么!
“方才听余小神医说了没有,”闵雪飞轻声道,“不能闷着。”
连枝抬头瞧了瞧他,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裤边。
“……”闵雪飞问,“你怕我?”连枝摇一摇头,他便很奇怪,“那是为什么?”
连枝视线乱飘,撒到闵雪飞白衣底下漏出来的一条黑裤,不由羞愧道:“我、我丑……我见人家都是你那样的,我这样的不齐全,要被笑话的,你肯定也不喜欢。”
虽然他原本不觉得自己哪里丑,可就是怕闵雪飞不喜欢。
闵雪飞霍然直起身子,没来由地烦躁道:“人家?哪个人家?你知不知道这不能乱给别人看!”
连枝被训得一愣,似吓了一惊的小雀儿,贴着桶壁无辜地冲着他眨眼,半晌明白过来,他急于辩驳,因此激动得有些结巴,匆匆地说:“我没给别人看,我只给你看!我、我就是看了些画册和话本,里头都是这么说的。”只是话里还颇有些不高兴,“道甚么麈柄似铁,又说甚么紫黑油亮。又不是地里刨出来的茄儿头,怎会是油黑发亮还红烙似铁了,显然是他们杜撰。我瞧着你就不是——”
没说完,也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他忙闭上嘴,羞得埋下头,下巴快戳到胸前。
闵雪飞松了口气,心情又大落大起地好了起来,伸手去扯他的亵裤,臊他道:“那你、那你给我看看。我看了才知道喜不喜欢。”
连枝不给他瞧,两人挣扯玩闹,水花四溅,很快濡湿了闵雪飞的衣摆。闵雪飞看他闹了这会儿放开了些,不再那么拘谨了,因水也冷了,便哄诱他将湿透了的短亵裤脱下,转而作势递给他一条薄巾围在腰间。连枝正伸手去接,闵雪飞随即将他拎出水,伴着一声尖细的惊呼,就将人脚不沾地地打横抱到了早已铺好了宽大浴巾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