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轻除了有些虚弱,仍旧是一脸云淡风轻,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其实,秦风今天一来就看出来卫轻的魂魄已经快要挣脱他的肉身离他而去了。
卫轻终于忍不住眼圈有些红了,“可我就是舍不得你啊……你自己该多孤单啊。”
秦风轻笑道:“认识你以前的那些年我都是一个人,过得也很好。”
卫轻点了点头,“是,你说得对,是我离不开你,我一个人该多孤单啊。”
说着说着,卫轻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终于无声的哭了出来。
看卫轻自顾自地哭着,秦风突然又问了那个问题:“现在,你恨你爹么?”
卫轻吸了吸鼻子,仍然回答道:“不恨。”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成为一个满怀怨恨的人。”
有些人看着傻却活得比谁都明白,卫轻清楚的知道那个人是他爹,是这天上地下他唯一的血缘至亲了,恨他便是折磨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卫轻说自己有些累,可是不想睡,想跟秦风多说说话。秦风让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你躺着跟我说,好么?”
卫轻说自己有很多想去的地方都没来得及去,长这么大就在家附近转悠了,下辈子想要做一只鸟,无拘无束的到处飞翔。
秦风笑他:“就算是鸟儿也有力所不及飞不到的地方。”
卫轻皱眉,“你这人怎么这样较真,真是煞风景。那我做神仙总可以了吧?”
秦风只笑不说话。
“我要是真成了神仙,就可以让我娘活过来,这样我爹也就不会再娶新人,我们一家一定可以过得很幸福,我也可以不用生病,也就可以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后来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闭上了眼睛再发不出声音。
秦风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叫道:“卫情,卫情?”
那人始终毫无反应,他握着卫轻的手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冰冷。
然后秦风看到了卫轻的魂魄离开他自己的身体,卫轻的灵魂呆呆的,秦风把他叫住,“卫情。”他转过身,“秦风……”
刚想说什么,卫轻感觉到突然有人用铁链子栓住了自己的手,一抬头见是一个身着怪异,带着可怖面具的人,秦风对那人说道:“能否告诉我他投胎的世间和去向?”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翻了很久才说道:“他前面排了太多的人,投胎估摸着得等到五百年以后了。”
卫轻这才意识自己已经死了,被带走前秦风对“卫轻”说道:“你不是想去很多地方麽,我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卫轻走了,秦风的身体则变为一缕青烟,钻进了卫轻的身体。随即床上躺着的卫轻双眼在次缓缓睁开,然后起身,趁着夜色只身走出了卫家大宅,再也没有回来过。
所以人谁也不知道卫轻到底去了哪里。
后来,秦风得知卫轻将于五百年后投胎于十里镇桃园,村东头有棵老槐树,槐树下那家就是了。
于是秦风带着卫轻的身体就这么在人间又晃荡了五百年,不知道看了多少四季变换,生死离别。
五百年后,秦风来到十里镇桃园,找到了村东头的老槐树,今夜是月食,仿佛世间一切都将被黑夜吞噬,秦风还未走到宅子门口便听见里面有阵阵哭声传来。待看清了才知道产妇难产,生了两天终于把这孩子生出来,产妇却再也没有睁开眼撒手人寰。
那男人抱着孩子跪在地上看着躺在床已逝的妻子泣不成声。
产婆可怜他们一家并未收取报酬,出门以后抬起头却不见月亮,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秦风再来此地已是十年后。
他憧憬着那孩子的样貌与卫轻能有几分像,虽然他也不曾见过卫轻小时后的模样。若见到了那孩子要如何跟他搭话,要如何介绍自己……
结果待他一踏进万家村,便发现此地和十年之前完全不一样。
现在整个村子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狼藉,地上尸体遍地,散发着阵阵恶臭,人人蓬头垢面,衣不蔽体,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秦风找个人问了才知道此地十年前村东头万家有个孩子出生,出生的时候竟是天狗吃月,村里都觉得极为不详,果不其然当年此地便发生了瘟疫,来了多少大夫都无济于事,后来渐渐地也就无人问津此处,瘟疫不断灾祸不断,庄稼荒废颗粒无收,病痛与饥饿缠身使这个地方沦为了世间再无人愿意踏进的“万人嫌”任他们自生自灭,曾经的桃园现在好似世间的一块丑陋的疤。
疫情发生的这些年几乎全村人都感染了只有那孩子没事,于是灾星这个名字从一出生就紧紧地压在了他头上。
就连他父母都觉得他是带着灾来的,伴着月食出生,生下来就克死自己亲娘,后来他爹也因为瘟疫病死了。
他始终未取名,因为他家姓万,村里人不知谁给他取了个名字叫万枯,当然很多人还是直接喊他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