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泽平时运动量不大,生活又过于精致,看上去身体并不强壮,但还健康。而他的精力比较充沛,加上年青,平时倒不觉得什么。但此时,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心理作祟,秦正只觉得眼前这人苍白而虚弱,半日不见就憔悴得仿佛病了一整个春天。
蓝之雁给他服用最多不过是安定类药物,应该不会药性很强、不会用很大剂量,但为什么他会一直昏睡、清醒不过来?为什么他会有一个心理医生?为什么他会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想到这一点,秦正的心就痛得想不下去。他不知道东方泽前面三十二年的生命里到底经历过什么,他只知道,那一定是他永远不愿相信的残酷,他不敢也不想面对的过往。
第二天一早东方泽醒来时,发现秦正就坐在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不由吃惊地问:“你在这里坐了一夜?”秦正微笑点头:“是呀!想看你睡觉的时候老不老实。”
东方泽白了他一眼,不再看他,翻身下床拿了换洗的衣物,到里面的洗漱间冲洗,完全当他不存在一样。
秦正无奈地笑笑,回自己房间收拾一下准备上班。等他下楼时,东方泽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正坐在那里一边吃煎蛋、一面看报纸。
秦正装作刚见到他的样子,热情洋溢地问候道:“早上好!”象往常一样坐到他对面吃早餐,一面假装关心地越过整张桌子看他手上的报纸。
东方泽直接放下报纸,专心吃饭。秦正只好讪讪地把报纸拿过去,瞄了两眼放下:两份报纸首页标题居然配图写着《741再次流产、孔雀内讧或成主因》、《孔雀741难觅新主,二少帅车场争锋》。
他快速扫了眼东方泽仍有些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问:“感觉好些没有?”
东方泽往嘴里放一口切好的蛋,顿了顿,说:“没有公事,不必同我讲话。”
非公勿扰吗?秦正低头不看他,语气轻快地问:“我们两个是在冷战吗?”
东方泽继续吃饭,吃完轻轻擦下嘴角,起身离席,解开围裙,在门口穿上西装外套和大衣,拿起车钥匙,开门走了出去。这一切他做得淡定而从容,就像这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只是做给他自己看一样。
秦正呆呆地对着已经关上的大房,听到门外汽车发动声,才说了一句:“那你干嘛还给我做早饭?饿死我你不是更清静?”
秦正到孔雀大厦时,赵总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他,见他进来忙起身寒喧:“昨天烦劳您去听标,实在过意不去。您现在心情好些了吧?”
秦正瞥了他一眼,知道昨天在市委大楼停车场的事杨卫国一定跟他添油加醋说过了,没好气地回道:“你房地产业务出了问题我代你受过,你还在这儿幸灾乐祸地揭我伤疤,说得过去吗?”
桌上放着今天的报纸,早晨没来得仔细看,秦正认真读着那两篇报道。虽然子虚乌有的东拉西扯是媒体一贯的作派,出乎秦正意料的是,这次的报道基本中规中矩,没有太多的“浮想联翩”,只说741流标可能是时下房地产崩盘的前兆云云。
这么老实可不像现在的记者行事,那么,是有人跟媒体“打过招呼”吗?
他的目光不觉停在那张图片上:图片里自己侧对着镜头,脸上焦急而恼火的样子跃然纸上,但东方泽只是背对着镜头,反而从图上什么都看不见。秦正心里稍安,这才放下报纸。
赵总正忙着撇清:“正总您这可冤枉我了,我领情还领不过来,报恩还愁没找到门儿,怎么会幸灾乐祸呢?我是想着您可能心里气儿还没消,所以想宽慰您两句来着,这嘴不是笨吗,愣没表达清楚,怪我!怪我!”
秦正在座位上一坐,两条腿架到桌子上,说:“那你就试着宽慰、宽慰我吧,我也要衡量一下你这位房地产老总的业务能力到底成不成。”
这业务能力跟嘴皮子功夫有什么关联?明显秦正这是有气没地方发泄,赵总如何看不出来?马上说:“泽总这人虽然不坏,但脾气真是被秦董给惯坏了。怎么说您也是他老板,当着那么多同行,至于嘛非要在那种地方吵起来?更别说,这些人本来就是要看我们笑话的,尤其是那些记者!这倒好,现编现导都没这么精彩。”
秦正听着心里一万个赞同:我不敢说你,你看,大家都这么认为吧!明明你不对,你还有理了非跟我冷战,我就不信地球上没地儿讲理去!
但是,听到别人这么评论他,秦正心里又别扭起来,冷冷地喝道:“别人瞎说,你也跟着乱讲?我和泽总有不同意见是正常的,关别人什么事,要他们枉断是非?你作为老总,管好下面人的嘴巴,小心祸从口入。”
赵总一看风向又不对了,忙道:“是,泽总和您那是谁跟谁呀,就象秦董的左右手,哪个不是他培养出来的将帅之才呀。”
秦正瞥了他一眼:“秦董这么跟你说的?”
赵总琢磨出好像这么拍也不行,赶紧再换向,说:“看也看得出来,秦董这安排摆明了孔雀集团还得您掌帅印,泽总也就一大将之才。您看,香海这件事,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就把他吓成那样,可见泽总终究火候不到,沉不住气,当不了元帅,所以他不服也只能忍气吞声地辞职,到了这集团还就是正总您掌舵才行。”
秦正却听得一呆。
☆、21.乌盆之谜
东方泽辞职是秦正心中的一根刺,最近两人合作得这么好,他几乎不再想这事了,但此刻被赵总提起,分外刺耳又伤感莫名:东方泽这么气愤,是认定自己掌舵下的孔雀集团仍将是见不得阳光的黑鸟,失去信心的他是不是就更想离开?自己留下他的希望又小了一分。
这时,一人掷地有声地道:“孔雀当然只能由正总掌舵!”却是吴世杰。他用充满信心的眼神坚定地看着秦正道:“从上一次股票的操作就证明了这一点。东方泽虽然精明,但他的手法太刻板,象孔雀这样能创造奇迹的企业,如果想延续辉煌,他天资有限、力有不及。我相信,秦董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早有安排,将孔雀交到您手上。”
赵总对吴世杰的话当然是一万个赞同,但转脸看到秦正的脸色不对,他不由咽了下口水,半个字都没敢发出声。
秦正冷漠地问:“有事?”
吴世杰道:“上周在泽总安排下,孔雀股价一直在跌,能看到有人在不断地吃进我们的股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昨天741流标对股市肯定产生影响,今天早盘虽然小幅跳水,但跌势倒没那么凶险。所以,我想跟您确认一下,这周我们是不是该调整一下策略?横盘整理一段时间,还是继续下探?”
秦正平静地折着手里的纸花:“做事最忌摇摆不定。既然决定了,就继续。”
吴世杰忍着气道:“泽总的策略是定了,但是,现在是否还适用?如果在这个集团里还有一个人可以否决他的决定,那只能是您了,毕竟这个集团是您的,集团的利益与您更加休戚相关。”
秦正看着他,不无讽刺地说:“谁说在这里没有人敢拂逆他的意思了?”
吴世杰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说:“这是事实,哪怕他的意见不对,大家都会忍着。但是,泽总之所以在这里无人敢拂逆、从而变成现在这样对内霸道跋扈、在外不分场合不明事理,还是有其原因的。”
秦正淡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