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大厦顶层一个隐蔽的小会议室里,秦正盘腿坐在地毯上,轻敲鼠标,超大的屏幕上开始播放那段视频。
一开始,画面上居然是咸阳阁一层客厅,东方泽和孔雀王面对面站在居中的位置,四边有几个穿深色西装的彪形大汉,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保镖,其中赫然便有陈立。
秦正马上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的目光还是立即被东方泽吸引了过去。
这段视频应是很久以前拍的,画面中东方泽还很年轻,眼睛亮亮的,身上穿着运动夹克,看上去比大学生还要有朝气。
只是他脸上全无笑意,眼中还有些怯怯的,带着些无辜又倔强的神情,像极了做错事被家长抓住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的孔雀王。
孔雀王面无表情,那时他的身材还很高大并且魁梧,比东方泽还要高,体态健硕,看上去有四五十多岁,这视频应该在至少十年以前拍的。
现场说不出的诡异和压抑,秦正刚要开动脑筋思索一下可能的背景,视频中孔雀王猛地抬腿,一脚正踹在东方泽胸口偏下的位置!
东方泽一口鲜血直喷出来,同时身体向后倒跌着摔出去,跌出好几米才重重摔倒在地上,整个身体立时踡起。他的右手死死地按压着胸口被踹的位置,那般用力、一动不动地死命按着,一定刚才那一脚踹得太狠,嘴里的血虽不再喷,仍一滴滴顺着脸颊流到地毯上,与刚刚喷出的那一道血痕连在一起炫目地鲜红一片。
秦正张大嘴巴,一口气还没缓上来,视频里孔雀王大踏步上前,对着东方泽的小腹重重地踢过去。东方泽完全没有闪避的意识一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脚,整个身体痛苦地向另一侧翻转过去。
才转到一半,孔雀王又一脚踹过来,正踩在他的侧腰上,镜头里似乎都能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可见那一脚踩得如此之重。
于是那身体只能又向这一侧转回来,正迎上孔雀王又踢过来的一脚,正踢在下腹部,那是人体最虚弱的部位。东方泽嘴巴一张,一大口鲜红鲜红的血直涌出来,全喷洒在孔雀王的黑色皮靴上。
跟秦正相仿,孔雀王的肤色也是黝黑的,此刻在他阴狠表情的衬托下,那张脸象来自地狱一般——没有表情,没有动静,完全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他就那样阴着僵尸一般的脸,始终没有一丝人类的表情,只管一脚一脚往死里踢,每一脚都落在东方泽的胸、腹、两肋上,每一脚都像是不把人踢死不算完,好像脚下那根本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还有生命、还能喘息的人,不是一个貌似他曾那么宠爱过、此刻却抖作一团的人。
屏幕外,秦正也几乎抖成一团,他喃喃地说着:“住手……快住手……不要打他……不要打了……”
可镜头里,孔雀王仍象个地狱里放出来的魔鬼疯狂地踢着东方泽;而东方泽的身体就在他的脚下被动地翻滚着,痛苦地颤抖着……
秦正的理智近乎崩溃,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之前的视频,他做什么都不能改变这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可是,这暴行就在他的眼前,就像正在发生一般。而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东方泽在孔雀王的脚下渐渐失去反应的能力,一动不动地半卧在那里,听凭孔雀王对着他的身体发泄魔鬼一般的暴力。
秦正无法再思考,他无助地扑在屏幕上,既不能拦住孔雀王,也不能护住那个他那般在意、想要用全部身心去保护的东方泽。如果孔雀王此刻打的是他,他保证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是此刻在孔雀王脚下倍受折磨的是东方泽,每一下比打在他自己身上还要痛,那痛他难以忍受!
他的手怯懦得甚至不敢碰屏幕上东方泽的身体,好像碰一下那个身体都会痛,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怯懦地低声哀求:“不要再打了……求求你……别打他了……求求你……”
可是,那声音返传到他的心里,却是软软的、稚嫩的童声,像一个无助幼稚、可怜兮兮的孩子,在绝望地哭泣着:“求求你……求求你……”
屏幕里孔雀王仍然像魔鬼一样在东方泽已近垂死的身体上发着威,他一定想象不到,十年后屏幕外,秦正象东方泽一样颤抖着缩成一团,扑倒在屏幕上,无助、软弱、痛不欲生!
没人相信,这是那个永远胸有成竹的孔雀太子;没人相信,这个视频居然把看似睿智自信、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正一下打回原形——打回一个弱小无助的三岁孩童:那个失去父亲都不曾哭过的孩童,居然也有这样脆弱、软弱、卑微到低贱的一刻。
当孔雀王终于停下来,将脚踩在仰面向上、却已毫无声息的那具身体上,秦正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刚刚那痛苦的一段已让这颗心痛得近乎衰竭,但他还是太害怕,他紧张地望向东方泽,那张被动向上仰起的脸终于可以看清楚,他的心却又痛得缩起来。
因为东方泽的眼睛是睁着的,证明他还活着,他还清醒着——他还痛苦地清醒着。
孔雀王注视着那双眼睛,冷冷的声音渗人地平静:“我说过,你敢跑,就打断你的腿。”他向后一伸手,一个人推过来一把椅子,正是一楼吧台边那把铁制的高脚椅。
秦正记得,那吧椅很沉、很沉,住进咸阳阁的第一天他曾经坐在上面跟东方泽开玩笑。
秦正难以置信地瞪视着屏幕:难道还没有完?难道这苦难还没有到尽头?
镜头里,已经重伤在地的东方泽,只能用那双无辜又倔强的眼睛向上仰望着孔雀王。他的眼神恐惧又倔强、惊慌又执拗,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孔雀王抡起高腿椅狠狠砸在他左边的小腿上。
尽管视频的录音效果不好,秦正好像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27.请你等我
东方泽上身一挺,似乎想去碰自己的左腿,像是要确认一下那腿是不是真的断了。才坐起一半,手还未伸过去,身体已脱力地向后倒去,头重重地撞在地上。
他仰躺在那里,大张着嘴巴,吃力地喘息着,却没有发出一声,只是固执地用那双黑黑的眼睛瞪视着天花板,那么用力地瞪视着,象在质问着谁。
这时,孔雀王拖着重重的铁椅子,慢慢转到他身体的另一侧,冷冷地看着他,依然面无表情,然后再次抡起了椅子,向他右边小腿重重地砸了下去。
一声闷响,东方泽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却没有晕,只是颤抖着——只能颤抖着承受这一下重击。
他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脸上的肌肉痛得扭曲变形,眼神失去光泽和犀利,散乱地不再有焦点。
对着这样在地上痛到痉挛的东方泽,周围侍立的彪形大汉、包括陈立,每个人脸色都苍白如纸,站在镜头边缘的暗影里,没人知道他们的腿是不是在发抖,没人敢喘一口大气,生怕孔雀王一转身,会把同样的折磨加诸自己身上。
这时一个声音强装镇静地问:“要送医院吗?”是陈立,尽管他的声音在克制中有些变声,秦正还是认出了是他。
孔雀王冷漠地看着已经痛到不成人形的东方泽,冷冷地说:“半个小时。他还活着,再送医院。”
东方泽已经没有意识能理解外面在进行什么,他艰难地想翻转身体,用双手支撑着执拗地向门的方向爬。但那双虽然表面上连着、但里面的骨头已经断了的腿,不再受他支配,他只能勉强把上半身翻转过来,下半身仍是向上仰躺在地上的姿势,他的身体就这样扭曲成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