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穿过几人，走向迈巴赫的残骸。这辆车，陪着他们度过那么多、那么多快乐的夜晚，见证过他们之间那么多次吵架、和好、斗嘴、冷战……秦正的手轻轻抚上冰冷的车架，它在过去那么多年，是东方泽最亲密的朋友和唯一的玩伴，东方泽对它的喜爱甚至让秦正嫉妒，可就是它，最后把东方泽带离这个世界……这，就是同归于尽吗？

秦正低下头，藏住自己的目光。

车架里能烧的都烧光了，烧光了的灰烬被山风一吹早已消散，只剩些风都带不走的沉重的钢铁器件，也都被警察一一封装带走，所以这架子里一目了然地空无一物。

徐局长向李队长示意，李队长走近秦正，问：“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秦正轻声、不甘心地只问了一句：“真的是他吗？”李队长无奈地点了点头，又补充：“当然，烧得虽然厉害，我们可以做DNA鉴定，不会贸然出死亡报告。”吴世杰跟过来问：“这种测试要多久？”李队长答：“一般七天。”吴世杰便问：“死亡报告呢？”李队长道：“如果调查清楚了，二十天之内可以出尸检报告和法院鉴定书。”

吴世杰还待再问流程上的细节，秦正已拍拍李队长的肩膀：“辛苦！”转身走向急救车。杜寒一直没让车走，就是怕秦正有交待。秦正看着Helen，问：“她怎么样？”杜寒道：“她上次手术才康复，可能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秦正握住Helen的左手——握紧了那枚戒指，硬硬的圆环让他的心软软地痛着，他点点头：“代我，和泽总，照顾好她。”

救护车离开后，秦正一个人回到山上的咸阳阁，陈立要陪他，被他拒绝了——他怕自己会迁怒不相干的人。尽管他要求陈立保护东方泽的安全，一般只要东方泽晚上回到咸阳阁，负责安全的保镖就会撤去，毕竟咸阳阁有警卫、有物业，所以东方泽回去保镖就下班了。但是，谁曾想东方泽还会再出去？

其实，秦正如果在，秦正会知道的。他记得东方泽曾经说过，他喜欢外表开放、内心保守的女性，所以他一定不会在婚前发生关系，至少他会送Helen回家。

其实，秦正如果没有在天台发疯喝酒，没有不接电话，杜寒是不用去找东方泽的。

其实，秦正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东方泽会这样突然之间就离开，像他说的那样：“再也不会回来。”

难道，就这样离开？就这样让他带着一辈子无法释怀的内疚、自责、不甘和无边无尽的痛苦，一个人留在这座了无人迹的咸阳阁？

秦正僵直着身体走到客厅那张长沙发前，缓缓跪倒，把脸深深地埋入沙发里，像要吸沙发里弥留着的味道——那是东方泽身上的味道。

软软的沙发面料加上这熟悉的味道，就像东方泽仍然躺在那里，任凭秦正把脸在他身上蹭，任凭秦正把一脸的泪水都倾注到他的身上……

☆、2.两种可能

门铃一直在响，秦正不动。

手机在响，秦正不动。

座机在响，秦正仍然不动。

窗帘轻动，一人飞身而入——是孟菲。

她才一落地，秦正拔地而起，立在大厅正中，冷冷地瞪着她：“我好像没有请你进来。”

孟菲看着他冷漠而憔悴的脸，柔声说：“我知道你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但是我不放心，只想过来看看你。”

秦正走到吧台前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孟菲跟到吧台，为自己倒了杯酒：“你不会什么都没吃吧？”

秦正看了眼窗外的阳光，已经日薄西山，一天没吃东西了。

孟菲乖巧地问：“我做的意大利面味道还不错，想尝一下吗？”

秦正盯着她的眼神有一丝恍惚，就在孟菲以为他被自己打动了，他又倒了一杯，一口干掉杯中酒：“谢谢。没胃口。你该走了。”

孟菲也不强求，坐在吧椅上问：“你想说话，我在这里；你想睡觉，我会很安静。”

秦正本来背对着她，这时回头出神地看着她坐着的吧椅，突然用力甩甩头，认真地对孟菲说：“你是一个好女孩，聪明、活泼、快乐，如果有下辈子，也许我会爱上你。但这辈子，我们没可能。”

孟菲脸上一僵，强笑道：“我有说要你爱上我吗？别自作多情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就当我是一个普通朋友，不想你一个人守着这么大一套房子而已，你别多心。”

秦正环视了一下：“是，一个人守着这么大一套房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孟菲听得酸酸的，轻声道：“好啦，不要想这么多。生活还要继续，你可以把这里充实起来。”

秦正抱起双臂，压紧自己的胸口，声音也放轻下来：“这里空空的，怎么可能充实起来？”他的手紧紧压在自己的左胸口上，像是感受到那里有个硬硬的所在，随着他的心脏在坚强地跳动着。

他瞪着天空，突然冲到电话旁，拨通陈立的手机：“你马上过来一下。”声音机警而又果断，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孟菲吃惊但不无欣喜地看着这一变化，秦正已拉着她走向门边：“谢谢你过来看我。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你不方便在这里。”

孟菲何等机灵，当即乖巧地说：“好。”临出门前，还特意提醒道：“懒得做的话，别忘记点些东西吃。”

门一锁上，秦正就冲上三楼到东方泽的卧室、书房、休闲区，他打开衣柜和抽屉，认真地检查着，似乎在找寻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可惜，这个房子好像突然空了，没有一丝一毫这个人曾经生活在这里的证据。

就在秦正要发疯的时候，在平台的茶几上他发现了那个镜框。里面女孩的相片被取出，端端正正地摆在桌面上。原来外面那张东方泽的相片，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秦正搜寻的目光——这，竟是东方泽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证据。

陈立到时，秦正已气定神闲地坐在大厅里等着他。陈立看着他的脸色如常，小心地问：“您找我？”

秦正道：“两件事需要你去查：第一，这决不是意外，一定有人下手。”

陈立吃了一惊，忍不住追问：“您有线索？”

秦正眼神阴郁地说：“无论那条山路有没有灯，无论车速有多快，东方泽闭着眼睛都不会开下道去，除非有人下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