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怂恿小涛去开门。
房门一开,漫天的雪花扑了进来,屋子里的热气儿全溜了,四人冷的浑身一个激灵,与此同时,所有的灯也啪的一下断了电。
门外一个乌黑佝偻的身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两点暗绿色的光。
小涛平时胆子大,此时也不禁有些怕了,连退了几步,摸黑缩到刀鱼身后,贴着椅背站定。
刀鱼撂了筷子,趁着月色瞧了瞧苏老六,旋即斟了一盅酒,扬声道:“我们等着孙婆子,不曾想来了别的朋友,过门就是客,进来喝杯酒暖暖身子!”
那黑影弯了弯腰,状若捂着嘴嗤笑,扭着腰打着晃,一步一步进了屋,月光朦朦胧胧从头顶打下,映在这黑影毛茸茸的面颊上。
它那厢走着,小涛不禁又退了几步,苏老六和黑坨子刀鱼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就见那黑影已经坐在了小涛的位子上,发出嗅食物的声音。
“特意留的”,苏老六双手端起烧鸡,放在那黑影面前,借花献佛。
“六爷真讲究”,黑影终于开了口,发出嘶嘶的声音,似乎对那烧鸡垂涎不止:“可有些地方,六爷就不怎么讲究了。”
“哦?”苏老六惴惴不安地看了刀鱼一眼,见刀鱼神情淡然,自己心中也松了几分,笑问道:“晚辈哪里做错了,还请婆婆提点。”
那黑影似是按捺不住,扑到烧鸡上啃了几口,才抬起头,仰脖喝了酒,发出干哑的赞叹,才吭哧吭哧说道:“来见老朋友,还带这么多尾巴,一点诚意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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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闻言,都是一愣。
黑坨子等三人看向苏老六,夜色中的苏老六看不清神色,唯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大体是江垂云跟了过来,可黑坨子家江垂云并不知道,今天一早四个人就跑出来,江垂云到底是怎么跟来的。
想起江垂云昨晚凶狠的目光,苏老六有些坐立不安,又不好让眼前这个黄鼠狼精看出来,便索性不吱声,心里却咚咚咚打起了鼓,只觉江垂云一路跟来,怕是要找自己麻烦。
只见月光下,那黄鼠狼精扯出一条鸡腿,递给身边的黑坨子,问他吃不吃,黑坨子有洁癖,自是连连摆手,那鸡腿在刀鱼和小涛面前挥了一圈,这二人当然不接,只让黄鼠狼精慢慢享用。
苏老六正忐忑着,不知这精怪耍什么把戏,就听左手边咚的一声,黑坨子小山一样的身体趴在桌上,脑袋摔进盘子里,叮当作响,刀鱼身后随即也传来闷声,小涛摔倒在房间角落。
苏老六瞬间坐不住,捂着鼻子站起身退了几步,椅子翻在一边,定睛一瞧,右手边的刀鱼面色如常,双目映着月光,坐在桌边与那黄鼠狼精微笑对视。
黄鼠狼精手里抱着烧鸡,伸出鼻子嗅了嗅,笑道:“原来是自己人。”
苏老六心里乱了套,早就觉得刀鱼走路阴阳怪气,此时方知他竟是个公的黄皮子。
刀鱼冲黄鼠狼精拱拱手,没功夫理会苏老六,小心应声道:“八代之前是有点血统,祖宗您好本事,认出晚辈来。”
黄鼠狼精笑的咔咔直喘气,衣服上抹了抹油腻腻的双手,捏着刀鱼的脸笑道:“我说几人中数你长的俊俏,原来是沾了咱们仙家的血脉”。
这些畜牲有些神通,被世人尊称了一声黄大仙,便总是以仙人自诩。
刀鱼长的实属干瘪又沧桑,浑身摸不出几两肉,如今为了苏老六舍了半张脸迎合人家,苏老六自是在心中给他的委屈记了一功,就见那黄鼠狼精转过脸笑道:“六爷你看,那些不相干的,都要打发了,免得我们遭了天谴,您说是不?”
苏老六连连称是,直言婆婆教训的是,是自己欠考虑。
这些个黄鼠狼精泄露天机,最忌讳知道的人多,折了自己的福寿,多一个人听见,也叫她们心里不舒服,如今苏老六贸贸然带着生人来寻,当然犯了忌讳。
“六爷体恤,又几次有恩于我们这些老太婆,自然要感恩”,黄鼠狼精奸笑着,听的苏老六耳朵发痒,只觉自己又要遭算计,只听她说道:“我现下还六爷一个情。。。”
苏老六来不及眨眼,就听这几个字一个比一个离自己近,再一凝神,已然跟那黄鼠狼精脸贴着脸,黑鼻子快要捅到自己脸上来,鼻梁上的毛绒皱纹突兀聚拢,暗绿色的眼珠子凶光乍现。
刀鱼来不及相救,刚站起身,屋子里啪的一下有了光,明晃晃的让人眼睛发涩。
只见苏老六跌坐在地上,面色惨白,桌上被黑坨子摔的杯盘狼藉,刀鱼半晌适应了光芒,才发现那黄鼠狼精已然躲到了房间角落里,袖子挡着脸,一身大红碎花棉袄弯着腰身,露出两颗硕大板牙冲门外叫道:“开灯作甚。。。”
刀鱼手忙脚乱扶起失了魂儿的苏老六,就见房门口多了个人影,站在漆黑的门廊上,面容映着屋内暖黄的灯光,慈祥极了。
苏老六看的眼睛一湿。
正是那死在年关的孙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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