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拖着残破的左臂投了胎,老江不知道去了哪里,杳无音信。
苏老六回半山公寓找过几次,总觉得江垂云会回来,可最后一次,等到的是搬家公司。
江垂云把房子卖了,里面的东西什么都没拿。
他们三个曾经坐在一起的白毛地毯,沙发靠枕,围坐在一起的长条饭桌,家具柜子,像垃圾一样被新主人丢了出去。
苏老六看着那些东西,如鲠在喉,忽然又想起那枚他找了很久的戒指,是不是掉在哪个柜子里,一起丢了出去,还是被新主人捡了,当作玻璃钻扔掉了。
后来苏老六只能去江垂云的老房子附近转悠。
没过多久,那片老房子就被拆掉了。
苏老六觉得他们三个的回忆,都没有了。
只有那排海滩边的小别墅,依然矗立着。
苏老六有时会在那滨海小路上站一站,恍惚间,仿佛能看见阿九正站在窗前,而江垂云骑着自行车,穿着白色衬衫,经过楼下时,驻足半刻。
“六爷,过年跟我回老家吧!”
黑坨子早已喝的黑里透红,醉眼朦胧,嘴里叼着块炸羊肉,大嚼大咽着,手里哆哆嗦嗦给苏老六倒酒。
苏老六酒量惊人的差,刚才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醒来发现手边还有酒,闷头一杯,又软的趴在桌上,直想钻到桌子底下躺一会儿。
小饭馆里人声鼎沸,临近年关,人们都按捺不住辛苦了一年的委屈,定是好酒好菜慰籍自己。
“不成,我,嗝。。。”
苏老六靠在蒙着水珠的玻璃窗上,打了个膻味十足的饱嗝儿,耷拉着脑袋,看着手里的两根筷子,痴痴呆呆地说道:“你回老家,带嗝。。。个男人,回去,不好看。。。”
“六爷,别,别这样,虽然,你不好看,但是。。。”,黑坨子话没说完,就被飞来的筷子打红了人中。
“小爷我,我好看着呢!我说!你。。。你不好看!”苏老六恼火至极,却又晕的直不起脖子。
黑坨子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并且羞辱他。
“我,我当然不好看,我奶说,这叫丑亲。。。”黑坨子捂着上唇,脑子已经在周公手里。
“又是老子结账。。。”,苏老六支着桌子艰难地爬起来,翻出几张红票子扔在前台,等找钱的时候,被门外窜进来的冷风一吹,到清醒了些,脸蛋红扑扑的,回头看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黑坨子,想起那日在长白山,这三大五粗的汉子被黄鼠狼精一袖子烟迷晕,倒头睡在菜汤里。
想到长白山,就想到孙婆子,继而想到入山前后发生的事情,苏老六的心里就像被锋利的刀片划了一道。
这颗心太红嫩,刀锋太薄割的又快,那心尖的血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懂得生疼生疼的颤抖。
可这心的主人知道怕疼,也知道别再想别再盼,让自己没那么疼。
“今年三十,老子找小姐陪我看春晚”,苏老六架着黑坨子,歪歪扭扭地往店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