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一切没发生过一般提笔回了信,却还是心有不甘地在纸上重重地写了一笔:你住的地方还挺热闹,竟然有那么多邻居。
奇梦人对此只有寥寥数字的评价:是挺热闹,就是有时候有点吵。
说着喧闹,流露出的却是寂寥。
倚情天忽然就不想再继续深究这个问题了。
他本以为这会是自己对笔友最生气的一回,却万万料不到还能有更生气的一天。
奇梦人给他寄了一堆提前写好的信。
第一章
倚情天很难说清他在听到兔爵士说奇梦人给他留了数百年的信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这个骗子活着的时候设局让他亲手杀死了时雨,在死后还想继续骗他写下百年回信来换得那些预留好的过期信件。
倚情天觉得自己应该直接把这个骗子的一切都抛在脑后永久遗忘,却在回到浮云栈后还是提起了笔。
在遇上奇梦人之前,他从没觉得自己是这样一个当断不断的人。
秋水知他心情不佳,又失了功体,故而时不时登门表达一下慰问,却被倚情天三言两语打发回了云海仙门,理由也很充分,仙门重建还需要秋水帮衬,没理由让人在浮云栈浪费时间。
归根究底,仙门覆灭之事他难脱其责,纵然不论是秋水还是云魁都不会怪罪于他,倚情天自身却很难迈过这个坎。
失了功体的江湖人终有一日会走到生命的尽头,倚情天原本觉得云海仙门之人怕是不会为云徽子之事来找自己寻仇,那么他就此静静走向生命的终点权当偿还一二了。
结果奇梦人告诉他,还有数百年的信在等着他去收。
那个骗子终究是了解他的,明目张胆地让人告诉他,要是想看到所有的信,你就得继续活那么久。
而他也果真如那个骗子所愿,在失去了所有重要之人后为了那些过期信件开始着手恢复功体之事。
除此之外,他也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外界关于地冥的传闻,试图从那些蛛丝马迹中了解那个骗子真正的姿态。
倚情天将这些事一一在信上写了,没想过会得到什么能对得上的回复,却在某一日的来信上看到了这么一行字:
知君寻得新的人生目标,眩者甚为欣喜。
这行字添在信纸的末尾,墨迹尚新,落笔无力,处处透着暗示,倚情天的脸色却越发地难看了起来。
奇梦人在面对笔友的时候,就没用过那个会暴露身份的自称,过往通信的时候没有,后来纵使隐隐猜到倚情天八成已经意识到他究竟是谁,奇梦人也不曾在倚情天面前用上那副面对旁人时装模作样的姿态。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该来了吧。
坐在树下休憩的人抬手遮挡了下稍显刺目的阳光,待双眼适应了强光后,便看到了在他面前站定的好笔友。
“这样很有趣吗?”
冷着一张脸的剑凤很有气势,奇梦人却半点都不紧张,甚至还思量着,若是能再靠近一点就好了。
倚情天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冷眼看着他,显然没有再往前走两步的意思。那也不要紧,奇梦人缓缓站起身,决定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毫无重症患者自觉的人显然错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才刚走出两步就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
等到缓过劲来,奇梦人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好笔友的脸正处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
倚情天却很快收了手,敛去面上的担忧,试图继续用面无表情的冷暴力来让人屈服。
这显然毫无用处。
“谈不上有趣无趣,”奇梦人回答了倚情天之前的疑问,“只不过看到剑凤,就觉得心情愉快。”
果然,这个人永远能轻易挑动他的情绪。倚情天虽然明白他的意思,却一点都不想让他如愿:“呵,看来是我的愚蠢取悦了你。”
“这可就是好笔友对我的误解了。”奇梦人眨了下眼睛,指了指桌边的另一张椅子,“不坐下喝一杯茶吗?”
倚情天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终究还是退了一步:“若是一杯茶能让我得到满意的解释,那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