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舒想起来自己听到宗主这一世身为道宗弟子时所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仍感觉到一阵憋闷,他总是替沈昭不值,而且感到不可思议。
在他的记忆里,他们的宗主一直以来都是说一不二,高高在上的。
魔宗没有规矩,宗主说的话便是唯一的规矩,他们早就习惯了奉那人为神明,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置疑,就算是宗主现在就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有丝毫迟疑。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道宗的时候受了那么多的欺辱和冤屈,赫舒听着的时候都忍不住把那些人碎尸万段,为宗主报仇。
什么在内门试炼的时候寻滋闹事,明明是那掌教的儿子破了规矩,却还是责罚没有背景的宗主,而宗主一直心心念念的闻仙长也根本不护佑着他;还有在道宗切磋的时候,那些人仅凭一家之言就判定宗主是他们这边的奸细,明明那时候宗主还没有一丝的记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和魔宗有什么瓜葛,却当众被施以鞭刑;更是在敖章作乱,抓回宗主转世的时候,他那个好师父贪生怕死,没有去救宗主,反而是斩断了桥梁……
以上种种,让赫舒越听越是心中气愤,对闻清徵自然也没什么好印象,只是碍着沈昭并不在他面前说他什么。
但他还是为沈昭感到不值,越说越是心中愤懑。
赫舒看着沈昭陷入了沉默,想着自己说都说了,索性便说到底,又道,“您这些年对闻仙长已是仁至义尽了。闻仙长昔日被拉入饿鬼道之时,那些道修们落井下石非但不加以援手,反而想要趁机杀了您,实是该杀。而您也已把道修们都赶到南海去了,二十年前,您灭了三宗七派便是为闻仙长报了仇了。为何……”
他说着,看了眼窗外的血月,叹息一声,“为何还想要开启饿鬼道的入口呢?饿鬼道中凶险颇多,一旦开启,谁都不知道里面会出来什么东西,到时候,只怕我们魔宗苦心维系的地位会不保啊。”
他最担心的还是这个,听闻饿鬼道人人皆是金丹期,元婴期的修士更是不少,若是救出了闻清徵,又带出来一个元婴期的老妖怪该怎么办?
他们宗主修炼已经是快得匪夷所思了,但现在不过元婴中期,若是来一个修为更高的修士来打乱了如今的秩序,恐怕到时候将天下大乱。
沈昭一直静静地听着他的话,许久没有说话,蓦然发问,“你担心这个?”
“是。”赫舒在心中叹息一声,“不过,属下想到的,宗主应该也早就想到了吧。属下能劝得动您吗?”
他对自己这番话的结果不抱希望,因为深知沈昭秉性,但此时他这般问还是存了最后一丝希望,赌的就是宗主还有一丝犹豫。
但结果依旧是他预想过无数次的。
“不能。”
沈昭冷冷看他一眼,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儿,其余与你无关。”
他并不会有任何犹豫,赫舒所说过的担忧他早都想过无数次,但不畏因此带来的后果。他已为这次开启饿鬼道的入口割舍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星半点。
从那里会出来实力更高深的修士能让沈昭感到恐惧么?
并不能。
他只会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师尊,害怕那人再在那里等下去,就真的阴阳相隔,转世亦不能相见了。
他不再听赫舒的劝言,只是在他临走时,淡淡抛下一句,“若是你真的觉得那么不值,不如好好替本座再关照一下那些人。”
“……是。”
赫舒眼前划过一丝暗色,叩首,“属下明白。”
那些人,他自然是会好好关照的。
在魔宗的暗牢里,如今关押的却不是犯了事的魔修,而是,一群昔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道修们。
魔修们如若犯了事,早就被杀了,不会在这里占上暗牢的位置,而暗牢,便是为了继续折磨那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
赫舒一脸冷漠地走过暗牢长长的走廊,看到里面蓬头垢面的那些道修们或痴傻地坐在地上,或是对他破口大骂要给他们一个痛快,快点杀了他们,他本就不是心软的人,如今更不会生出任何恻隐之心。
走到一间暗牢里,外面都是玄铁所铸成的牢笼,坚不可摧,里面是两个烂衣布服,辨不清面目的人,一人左臂全无,一只袖管空荡荡地晃着,一看到他走过来便沙哑着嗓子,抓着铁牢的栏杆求他们快点杀了他。
赫舒冷笑一声,让身边的狱卒多多关照这父子俩。
昔日他们在断情宗欺辱宗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摇尾乞怜的模样。
第五十四章血月降世
二十年前的决战被道修们称为灭道之灾,无人不痛心疾首,而在魔修们看来却是扬眉吐气。
他们自从前任宗主陨落之后,便被道修们赶尽杀绝,赶入荒无人烟、偏僻苍凉的黑沙漠,这些年来连面都不敢露,生怕惹来杀身之祸。而自从宗主转世归来之后,他们魔修才真正开始在这片大陆上有了地位,且不说宗主回来三年之内便让魔宗重新有了起色,摧垮了落月宗,便是他在十余年的时间内便突破金丹期,晋升为这片大陆第一个元婴期修士便已足够让人侧目。
谁也不知道为何宗主自断情宗回来之后会是一身血痕,却谁都不让碰,十年内更是没有人见他纵声享乐过,除了处理教中的事务,沈昭便永远都在修炼闭关,好像没有休息的时刻。
教中人何曾见过他这样,每每问了赫舒,赫舒也只是苦笑。
也许,只有他才能猜到这一切或许和闻清徵有关。
沈昭从未放弃过从饿鬼道中把闻清徵救回来的念想,同样,也从未有一日忘过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