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以后还多得是机会。”岳骁淡淡一笑说。
凌珣忽然抬头望着岳骁,认真问:“你以后还会像从前那样忽然就疏远了我吗?”
岳骁一愣,看着凌珣那对水润的大眼,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你回不回答也一样。以后你若是又无故疏远了我,我发誓,从此与你便是陌路之人,我与你再无关系。”
岳骁看着决然而认真的凌珣,只觉得他的声音如天际般遥远,又如近在咫尺如雷贯耳。心里一阵无底的惊慌,岳骁再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步抱紧了凌珣,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道:“不会的,我不会再疏远你,我,离不开你......”
这是岳骁第一次,在凌珣意识清醒的时候抱着他,对他说着类似承诺的告白。
凌珣没有推开他,任由他抱着,甚至也伸出了手紧紧地抓着岳骁的背。此刻,他也心乱如麻。
院子的葫芦门外,凌珏站在暗处,看着亲密相拥的两人,眉头紧皱。
凌珣趴在自己的官案上,无聊的晃荡着毛笔。上任半个月,除了头一天被礼部侍郎大叔拉着在礼部衙门熟悉了一天的人事与坏境外,他几乎天天都过得很悠闲。不止他,整个礼部衙门都过的很悠闲。
我朝分六部,吏、户、兵、刑、工、礼。礼部便是最悠闲最无事可做,并且最没前途的地方。礼部尚书是一个和蔼的花甲老头,最大的爱好是临摹各大家的书法,因此积了不少赝品。掌管礼部的是那个看似很严肃实则很八卦的礼部侍郎大叔。凌珣报到那天,他几乎就把礼部衙门上上下下的八卦给凌珣说了个遍。若不是凌珣找了个机会及时溜了,他可能还会把那看大门的家里养了几条狗都告诉凌珣。礼部的职权范围不大,就是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管理全国学校事务及科举考试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部下又设四司,仪制清吏司,掌嘉礼、军礼及管理学务、科举考试事;祠祭清吏司,掌吉礼、凶礼事务;主客清吏司,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精膳清吏司,掌筵飨廪饩牲牢事务。如今天下大定,外朝进贡皆在特定的日子,一般他们是不会来的。而占卜吉凶之事也不是天天占,除非天有异象或是特殊的日子,一般都不占卜。科考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才刚刚举行完三年一次的科举,下一次要忙的话就是三年后了。
所以,纵观整个礼部衙门,几乎是无事可忙。所以凌珣每天几乎都是等着下班,岳骁来接他,俩人一起在大街上勾肩搭背的晃到天黑,填饱了肚子再各回各家。
凌珣转了一边的脸,继续趴着,心里想着入夜后岳骁又会带他去哪里玩。岳骁比他早入朝廷,又身处军营,知道的自然比他多,所以凌珣跟着他,几乎每天都是惊喜不断。不过,每当他提议要进那青楼楚馆见识见识,岳骁是绝对不肯的,若自己胡搅蛮缠,他便直接提溜着自己的衣领回家去。
凌珣颇为不敢的叹了口气,记得第一次和岳骁经过那地方,门口的老鸨竟然扭着那翘臀跑过来扯着岳骁喊“大人”,还说什么院里的红儿翠儿想他想得快要得相思病了,天天盼着他去。那时候凌珣才知道,岳骁早就去过这种地方了!貌似还是那青楼的熟客,还把人家的花姐儿的魂都勾了去的日夜念想。
想起那天的事情,凌珣心里就跟针扎似的难受。不过他没往深处想,只当自己嫉妒岳骁比自己早谙那风月之事。
就在凌珣暗想今晚一定要岳骁带他进去,不然就死赖着不走时,门外就传来声响。
“凌珣凌大人可在?”门外,一名小厮模样的少年躬身叫道,一双精细的眼睛正往门里寻探着。
凌珣立马把自己的小心思甩掉,起身整理好官服官帽,低眉顺眼的走了出去。
那少年一见有人出来,还是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俊秀少年,便知这个就是凌珣无疑。还不等凌珣出声,便上前做了个揖,道:“小人见过凌大人!小人是惠王的小厮,受了王爷的吩咐来传口信。”
凌珣站定,听是惠王的府的小厮,当下便道:“王爷从那闽地回来了?可还安好?”
惠王于月前前往福建巡视,一是为了视察当地官员的政绩与百姓民生;二是因为福建临海,与扶桑比邻,沿海地区时常受那倭寇侵扰,烦不胜烦,他此去就是为了收集倭人的资料,日后好跟他们清算。
那小厮又对凌珣一揖,道:“王爷一切都好,劳大人挂心了。”
凌珣点点头,问:“王爷让你来所为何事?”
“我们家王爷说,请大人于申时末在衙门口等候,王爷为您设了宴,说是大人您上任之时他未来得及亲自向您道喜,现下为您补上。”小厮说道。
凌珣一怔,他没想到惠王还会为他记挂着这样的小事。想起这两年自己心情郁结的时候都是他陪伴在自己身边,今天刚到京城又想着为他庆贺,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当下便说:“好,你去回王爷说,凌珣一定会准时等候。”
“是,小人这就回去禀报王爷,小人告退。”那小厮又对凌珣一拜,才小步走了。
凌珣笑笑,转身回去继续发呆,想着走时给门房留个话,告诉岳骁不用等他了。
岳骁今日提早从三千营出来,便兴冲冲的跑到礼部衙门接凌珣,听说今日福临酒楼来了个吴越著名的戏班子,凌珣从小便爱听那吴侬软语的调调,他想着邀凌珣去听一听,让他高兴高兴。可谁知扑了个空,衙门门房告诉他,凌珣早就走了,还是被一辆奢华至极的马车接走的。
岳骁犹如被一个闷雷打中了,在原定愣怔了许久,才转身离开了衙门。
奢华的马车?不会是凌珣自家的马车,不然那门房定会认得。难道是怀礼来接的凌珣?岳骁摇头否决了,怀礼入了户部,最近忙的焦头烂额那还有空约走凌珣?岳骁想着想着,忽然皱眉,听说今日那惠王回京了,难道是他?
不知不觉中,岳骁已经走到了福临酒楼的门前,里面已经锣鼓喧天宾客满堂。他一向不喜欢戏乐,正打算转身就走,眼角却瞥见那停放马车的地方停着一辆漂亮华丽的马车。想起了那门房的话,岳骁鬼使神差的转了个身,进了福临酒楼。
福临酒楼的最中央,搭建了一个大型的临时戏台子,戏台上已有浓妆艳抹的戏子在嘤嘤咛唱,唱的是肝肠寸断,岳骁听得脑门一抽。刚想退出去,就被后面进来的人推了一把,岳骁想退退不得,只能顺着人潮走进酒楼。
一楼大堂已经坐满了人,齐齐望着台上那妖娆的戏子大声叫好。岳骁本想出去,可是不来都来了,就打算寻个位置坐下,四目望去皆是人头根本没有空位。刚转身打算上二楼去,抬头瞧见二楼上的某个身影,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冰到脚。
凌珣与朱怀德坐在二楼的雅座上,他们的位置是全酒楼视野最好的,正对着戏台,把台上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凌珣把椅子掉了个头对着凭栏,□坐在椅子上,上身懒懒的依在凭栏处,望着台下的戏子听得如痴如醉,偶尔还会和两句。
朱怀德则坐在凌珣身边,一脸宠溺的微笑看着他,见他因为沉迷于戏曲中连饭都忘了吃,怕他饿着便亲自拿了筷子,喂他吃菜。
凌珣也是一时迷瞪了,听那靡靡之音都忘了身在何处,对自己的行为更是忘乎所以,朱怀德连喂了他几口菜都不自知。
岳骁一双星目怒睁,渐而慢慢冷却下来,看着还怡然自得的凌珣目光渐渐冰冷,最后转身离开了福临酒楼。
台下又一声叫好爆喝,凌珣被吓得一愣,才知道这场戏已经唱完,方从那妙音中回过神来。刚好看见朱怀德举着筷子往他嘴边送,凌珣一惊,偏过头躲开了。